原本可以在夜晚赶到黎州，但白羽蝶觉得太累便在上一个歇脚点休息得久了点，导致现在只能夜宿在野外。

颜尽倒是无所谓，他毕竟有过露宿的经验，但白羽蝶毕竟是娇贵的深闺小姐。

他将火苗引到捡来的干柴，目光瞟向一旁。

白羽蝶双手高举，在头顶相握，全身绷直，伸了个懒腰，连厚实的冬衣都能隐约看见袅娜的曲线。

“拥抱大自然！”她大喊一声。

颜尽愣了一下，释然地垂下眼帘，真是……无法用常识来猜测白羽蝶的行为和意图。

没一会儿，火焰窜出，带着阵阵暖意。

白羽蝶喜出望外地跑到火堆前:“哇！露营！要是来点烧烤和啤酒就好了。”

颜尽听不懂她说的话，但知道她此刻一定很开心。为什么露宿荒野会觉得开心，这种危机四伏的状态不应该担惊受怕吗？

“你就这样去黎州没关系吗？”白羽蝶席地而坐，目光落在面前的火堆上。

颜尽瞳孔一转，缓缓望向白羽蝶。

“你这样的身份背景，怎么看都是去讨回奉义军的。”白羽蝶单手托腮，目光涣散地望着火堆。

“我已经写信同颜齐表明了立场。”颜尽不会去抢夺奉义军，他知道即使自己将其拿回，士兵们也不会对他这个突然出现的将领信服。

黎州算是边疆要塞，若是内部不和，被敌人攻破只是时间问题，说不定还会发生内乱。

“等我拿到了身份，咱就离开吧。你武功这么强，自然会有贵人相助的，不必执着于黎州驻军。”

白羽蝶也不想颜尽过多介入，即使颜齐念在同族的份上不会为难颜尽，但他的那些副将都尉会无动于衷吗？只不过换人给他脸色而已。

“嗯。”

颜尽之前去了一趟黎州，也只是寒暄了几句而已，看不出什么门路来，只能说表面上还算和气。

“早上睡太多了，一点不困。”白羽蝶仰起头望着星空，耳旁只有木头燃烧崩裂的啪嗞声。

“原本今晚能睡屋子里。”他埋怨道。

白羽蝶不满地撇开脑袋:“还不是昨晚某人蝶儿蝶儿地喊，都不让我休息，我可是娇弱得很，不像某人精力没处使。”

颜尽被她露骨的话说得面红耳赤，冷峻的脸飘上红晕还有些莫名的可爱，毕竟有些话只适合在床榻之间近鬓耳畔。

白羽蝶见他这副模样，来了兴趣，靠近他身边:“怎么害羞了？”

“没有。”他的脸色恢复正常，红红耳朵却是暴露了。

她坏笑地凑到他耳边，轻声问道:“要不要试试在野外？”

颜尽猛地看向白羽蝶，满脸错愕。

“开玩笑的。”

她原本说话就轻浮，说什么过界的话都可能，对她来说看到颜尽这副模样就值了。

她望着火堆欣慰地笑，想要活下去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

“你会喜欢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吗？”虽然她并不想成为一个半老徐娘，但她本身就是三十多岁的思想，现在用着一个十六岁的躯壳才是不正常。

“三十多岁？”颜尽重复了一遍，不理解她突然蹦出这么一句问话的初衷。

“这个身体不是我的。”

“我知道。”

“我的本体在别人手里。”

颜尽停顿半刻，询问:“是不是原本的白羽蝶？”

“嗯。”

“她在哪里？”

颜尽望向她，火光照在他的脸侧，高挺的鼻梁将脸分成明暗两面。

白羽蝶沉默，思考再三并不打算说出来，现在还没有准备好。

见她犹豫，颜尽想到了那个最可能的人，按照时间推算，她几乎是和白羽蝶同时醒来的，而且也是三十多岁。

“是不是元素稹？”

白羽蝶抬头诧异地看着神情严肃的他，赶忙解释:“那是公主诶，我哪有那么好命。”

她没有想到颜尽会猜出来，她打算东扯西扯地混过去。

他的目光不移，直直地盯着她。

“你看我像是公主的样子嘛。”白羽蝶自嘲道，尴尬地挠了挠额头。

“我父亲还是齐国公。”颜尽垂首望着身边的她，这世界还有什么不可能的，都借尸还魂了。

白羽蝶听着他用平淡的语气说出这话，不禁轻笑出声:“这么一说，感觉我们俩还挺配的，嘿嘿。我小时候还真见过你爹呢，也难怪你母亲陷进去。”

她现在也是，陷进去了。只是不知何时他会如同他爹一样，离开她呢？

“我小的时候父亲母亲很恩爱，即使父亲离开了我们，我母亲依旧会念叨他，觉得他会来接我们。”颜尽的脸上火光闪烁，忽明忽暗，“时间久了，她自己也察觉出来了，还给我改了名字，其实我的小名一直叫稚弘。”

颜尽居然主动提起了他的事情，白羽蝶默默地认真听着。

“我对父亲没有太多的印象，父亲离开没多久，母亲就带着我搬离了那间小屋，投靠了离京畿近一点的裘大师，那段时间我基本都去清心寺玩耍，过得很快乐。可母亲却是备受煎熬，她痛恨父亲为何不来找她，又期盼着父亲的出现。只是我那时候并不懂这些。”

白羽蝶垂下眼帘，然后就发生了对颜尽来说影响他一生的梦魇。

“我只是不想这快乐消失，对母亲说了重话。”颜尽神情落寞，“我说，父亲是不会来接我们的。只是隔了一日，母亲便悬梁自尽，裘大师按照她的遗愿将我送回了神剑山庄。”

白羽蝶靠在他的肩头，眼神直直地望着火堆，暖光在她眼中跳跃。颜尽的沉默寡言也和这件事有关吧，以为是自己乱说话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你外公和我说过，是因为齐国公战死，你母亲才会……”

“外公？”

“哦，就是老庄主。”

颜尽没想到外祖父居然见了白羽蝶，他明明是那么严厉又不近人情的人。

“那你怎么和齐国公府联系上的？你明明一直待在神剑山庄呀。”白羽蝶引开了话题，不让他再沉溺于过往的阴影中。

“是裘大师来神剑山庄找到了我。”颜尽回忆起过去，却是觉得一切都太过顺理成章。

“那齐国公府是怎么找到裘大师的呢？裘大师还和国公府有关系吗？看不出来他路道这么粗。”

“……”颜尽沉默半晌，“他以前在益州住过一段时间，认识我的父亲母亲，应当和齐国公府没什么联系。”

“嗯？”白羽蝶不解地歪着脑袋，“那就是有个齐国公府的认识你的人找到了裘大师？”她尽力地理清其中的关联。

颜尽蹙眉望向白羽蝶，他也来到齐国公府两三年了，却是没注意过这一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