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爵也很心疼那十几门火炮，但是，那上面有发射火药，一旦引爆，就这现在这个样子，船毁人亡。

没必要为了十几门火炮，牺牲水师的士兵。

“无事，咱们保下来的货物，可以买更多的火炮。”王衍爵说。

俞咨皋的船上打来旗语，说尼尔森要求见王大人，他要来解释本次行动的前因后果。

王衍爵冷笑一声，对熊明臣说：“如果我们战败，他会放过我们吗？”

熊明臣也冷笑一声，对旗手喊道：“让他闭嘴！再解释也是强盗逻辑。”

汪家的商队，共五艘船，有三艘船中了铁弹，停下来修补船板，剩下的两艘，扯起了风帆往北逃窜。

南洋公司这边，只有两只巡海船是快船，南京水师的一艘又被打烂，只剩下福建水师的巡海船。

见两艘商船往北逃窜，熊明臣立即命令俞咨皋前去追击。

“忘恩负义的东西！”熊明臣骂道，“老子们为了救他们，船都被打烂一艘，他却跑了！

抓住他，看老子怎么收拾他！”

王衍爵想了想，对熊明臣说：“这些商船，你出面处理，以水师辑私船的名义。”

熊明臣也不问为什么，有些敏感事件，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他点点头，一双大手把指节捏得叭叭作响：“是，大人，什么程度？”

他的意思是，敲诈，啊不，收几成税？

“第一，水师的赔偿，包括损失的战船，伤亡士兵的救治和抚恤费用，参战士兵的奖励，特别是咱们那个武器的损失，这些都要追回来。

（很像舜华向吴知县索赔的样子，王公子，你是不是跟舜华学的？）

第二，商税，他们是走私被抓到的，按理应该全部罚没，现在，收他们五成，放他们走。

第三，每艘船发一面虎鲨旗，这一路回大陆，告诉他们，再遇到水师的辑私船，出示虎鲨旗，表示已交过税，就能被放行。”

熊明臣领命而去，王衍爵回到自己的船舱，这才发现，这大半天，一场大战，他的里衣全部打湿了。

现在放松下来，浑身冰凉，难受得跟被绑住一样。

“公子，小的去弄点热水来！”王阿福见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提起门口的木桶，往后厨去了。

俞咨皋不愧是将门之后，天生的战将，他亲自指挥着巡海船，去追赶逃跑的两只商船。

巡海船是空船，船小帆大，要的就是速度。不到一个时辰，就追上了商船。

巡海船再小，那是相比水师福船而言，与海商们的船只相比，却是不相上下，可以撞上去，直接逼停商船。

两艘商船不得不停下来，前面那只船上，走出一位穿长衫的掌柜，对着俞咨皋拱手道：“好汉，既是救了我等，为何又要拦截我等？”

俞咨皋骂道：“你也知道救了你啊？你就跑？老子们说过要白救你吗？看你一把年纪，也是惯走南洋的，江湖规矩不懂啊？”

掌柜被骂，脸上一阵青白颜色变幻，强忍下心中怒气，接过随从递上来的一上包裹，双手往前一递：

“是老朽失礼，这五百两银子，请好汉爷喝酒！”

俞咨皋不理他这茬，指着身后刚挂起来的水师旗帜，冷笑着说：“本官，大明福建水师百户官，俞咨皋，你想贿赂本官？”

掌柜顺着他的手指方向一看，吓了一跳，心想：还不如被佛朗机人打死呢，那样的话，还不至于连累到家人。

被水师捉住，不但要死，还要连累家人砍头坐牢，唉，还不如一头跳进海里淹死算了！

“小人不敢！”掌柜的刚才还是老朽，现在立即变成小人了，他心里转动着无数的念头，今日，要如何才能不连累妻儿老小？

“回吧，去等候我家大人处理。”俞咨皋押着两艘商船，回到福船旁边。

四艘福船，把五艘商船团团围住，福船上的士兵，举着那个吓人的喷筒，对准商船。

只要他们敢有异动，立即会跟下午的佛朗机船一样，被烧成灰。

福船上打出旗语：“挑两个话事的，到福船上回话。”

太阳已经沉入海平面，天色暗了下来，各船上挂起灯笼，昏黄的灯光，只能照到甲板上一团地方，远远望去，仿佛海面上飞着的几只萤火虫。

五艘商船，属于四位东家，四位掌柜，被巡海船送到福船上，战战兢兢地跪在熊明臣面前，不知道这位粗豪的将军，要如何处置他们。

“都坐下吧，”熊明臣挥挥手，“尔等虽然违反朝廷律法，赚的却也是辛苦钱，拿命搏来得。

本官虽然缉私，却也不能看着我大明子民，被佛朗机人抢劫。”

杨家的掌柜坐在第一位，他听出了熊明臣话里的意思：这位将军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

那就只有害肉了，他调整脸上的表情，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来：“多谢大人相救！为表达我等的谢意，我等愿意赔偿官兵的损失……”

见熊明臣眼皮都不抬一下，他又说道：“还有给各位大人和士兵的奖赏。”

熊明臣不烦耐这样一点一点往外挤的谈判节奏，把手在椅子扶手上一拍。

四位掌柜吓得一激灵，就听熊明臣粗声粗气地说道：“本官懒得同尔等鬼扯，那谁，把条款给他们看！”

于兴临时充当了他的师爷，他走上来，把王衍爵写好的条款，给各位掌柜过目。

金掌柜惊讶地发现，这字迹，他在哪里见过……

条款上写的明明白白，四位掌柜看到，连赔偿带税收，只被割了五成，都松了一口气。

这次，不但有命回去，还能小赚一笔，各位对东家，也算有个交待了。

四位掌柜，都聪明地没有讨价还价，默认了官军的处理方式。

条件讲好，五艘商船要随着水师的船只，到大陈岛缴税，然后才能离开。

几位掌柜被扣在福船上，连夜起锚出发。

五艘商船因祸得福，有了福船的护卫，那些小股的海盗，再也不敢上前抢劫，商船才得以平安地回到大陈岛。

金掌柜四位，只是被关在一间船舱里，福船上的船舱，比商船上的船舱大多了，船舱里有床有桌子有椅子，住起来，比商船上还舒服。

一日三餐准时送来，还有茶水供应！只要敲门，他们要热水洗脸，也会有人送来。

四位掌柜担心自己的商船，只要有机会，就趴到窗口去看。

“你们说，”杨家的掌柜见最后面跟着的八艘商船，幸灾乐祸地说，“后面那几艘船，是不是也跟咱们一样，运气不好，撞上了官军？”

其他三人也凑上去看，一边议论：“能组织起八艘船的商队，也是一位大海商，这次被大胡子割惨了。”

另一人说：“就算留五成，也好过被佛朗机人抢劫，好歹捡了一条命，还是有得赚。”

杨家的掌柜也赞同道：“想不到，大明的水师，也敢与佛朗机人开战。

就凭这敢战能战的勇气，咱们给一些奖赏，也是应该的。”

众人都点头附和，一人说道：“就是收费太高，要不然，请官军来保护咱们，也不是不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