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素囊想多了，王衍爵不会参与到右翼蒙古的内部争斗中来，分裂的蒙古，才是大明需要的蒙古，他只扮演好调停人就可以了。

这一次逼城，三娘子态度鲜明，她说：“素囊，你别逼着奶奶向你动手。”

素囊气极了，他没想到，一直疼爱他的奶奶，这一次却不站在他这边，他在城墙上跳脚骂道：“你这个老妇，大明的走狗，你已经嫁了三个顺义王，你都老掉牙了，难道还想着卜失兔那个小崽子？”

三娘子气得脸色铁青，眼看着就要晕过去，她身边的女官，连乌兰琪雅也上前扶住她，才让她稳住身形。

定了定神，她转身就走，对把都儿说：“我不管他了，随你处置！”

把都儿打马上前，指着身后几十位首领，向素囊喊道：“素囊，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几十位头领，都站在大汗一边，你就是得到了王印，也做不成顺义王。

别说大明了，就是我们，也不支持你，凭你那点部众，你打得过我们吗？”

素囊望着城下几十位头领，唯一支持他的永谢部头领布囊台吉，又成了对面人的俘虏，奶奶又被他气走了，他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和额娘大成妣吉的部众了。

但他的额娘，现在还被他囚禁在家里，他虽然拿到了额娘的兵符，那些部众，却是不情不愿地听他命令，关键时刻，根本不会为他拼命。

一时间，素囊心灰意冷，再也生不起抵抗之心，但他又不甘心，站在那里犹豫不决。

把都儿生气在大喊：“给你一柱香的功夫，你要是再不开门，老夫就请王大人的天雷，炸开城墙，再把你们都烧成灰。”

他用手指出远处还未熄来的烟火：“跟可恶的通古斯人一样！”

城墙上的士兵都看见过明人的天雷天火，连战马都能炸上天，更别说他们的。

素囊身边的副将，是大成妣吉的手下，他对素囊说道：“台吉，咱们打不赢的，咱们主动开城门，有夫人在，他们也不敢要你的命。

要是让他们攻进来，到时候夫人也保不住你啊。”

素囊慌了，对部将说：“你来跟他们讲，让他们盟誓，入城后，不得伤害我等，不得没收我和我额娘的财产。”

部将见他终于松动，忙对着城下喊道：“素囊台吉说了，可以放你们入城，但他要你们盟誓，入城后，不得以任何罪名伤害我等，要保证素囊台吉和大成妣吉的财产不受侵害。”

把都儿本想骂他做梦，阿成台吉扯了他一下，低声说：“看在夫人的面上，暂且放过他。”

其他首领也纷纷劝说：“大汗的安危要紧，卜失兔要紧，还是先进城吧。”

把都儿望了望三娘子的王帐，只好说：“好，我们盟誓：进城后，决不伤害素囊台吉和大成妣吉，不伤害参与争斗之人，保证不侵害素囊台吉和大成妣吉的财产。”

素囊在城墙上喊道：“要杀白马盟誓！”

把都儿一听，气得络腮胡子猛抖，就要不管不顾地下令攻城。

他身后的大小首领们，也哄闹起来，纷纷责骂素囊不要脸，抢夺汗位不成，还想要白马盟誓？

城上城下又吵起来，眼看双方就要打起来，这时候，乌兰琪雅牵着一匹白马，从三娘子的王帐边走了过来。

众人让开路，他们都认出来了，这匹白马，是三娘子的三匹拉车的白马之一，她让乌兰送来，是想用这匹白马，结束双方的纷争。

把都儿护住白马，激动地说：“这是汗王拉车的白马，怎么可以杀死？”

阿成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轻声说：“汗王的安危要紧，此事平息后，老阿成为汗王献上三匹年轻的白马。”

有两位首领上前，将把都儿拉开，另有一位首领上前，对着白马念颂了一阵经文，然后一刀捅进马脖子，可怜的老白马，被人按住四肢，挣扎了许久才毙命。

王衍爵捂住舜华的眼睛，不让她看这血腥的场面，他自己，也不忍心地低下了头。

在战场上拼杀是一回事，可是这样杀掉拉了汗王十几年的老马，只有蒙古人才下得去手。

把都儿满脸泪水，他恨恨地盯着城墙上的素囊，眼底的仇恨，今生是放不下了。

阿成端着白马的鲜血，把刚才的誓言，又说了一遍，最后，把鲜血滴到酒碗里，几位大头领每人一碗，先敬天，再敬地，最后一饮而尽。

城墙上垂下一只竹筐，拉了一碗酒上去，素囊敬完天地后，也一饮而尽。

盟誓成，不一会，青城的城门缓缓打开，众首领簇拥着三娘子的车驾，直驱王宫。

阿成把王衍爵一行人，安排进一座客院，他急冲冲地说：“王大人，请在这里先住下，老阿成要去一趟王宫，晚点再来看望大人。”

王衍爵知道他关心扯力克汗王的安危，对他拱了拱手，说道：“台吉尽管去，我等将待在这里，等台吉的消息。”

阿成吩咐乌兰琪雅：“好好陪着客人，不许别人来打扰大人休息，阿布很快回来。”

乌兰琪雅懂事地点点头：“阿布快去吧，有乌兰在，没人敢来捣乱。”

阿成赶到王宫，顺义王扯力克已经被解救出来，他和孙子卜失兔，被素囊囚禁在王宫里，素囊赶走了他们的仆从，也不准萨满来为他治病，想活活饿死他们。

阿成来到汗王的寝宫，只见扯力克虚弱地靠在床头，三娘子正坐在床前，一勺一勺地给他喂羊奶，众首领站在床前，神色各异。

喝了几口羊奶，扯力克微微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三娘子，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直到看见亲兄弟五路把都儿，眼睛才亮起来。

“卜失兔……”他声音沙哑地说，“卜失兔……”

“汗王放心，”把都儿上前，拉着他的手安慰道，“卜失兔已经送到我家里去了，他很好。”

扯力克点点头，闭上眼睛，对三娘子说：“让大家先回去，本王要休息。”

三娘子把手里的碗递给身后的仆从，扶着扯力克躺下，这才起身，对床前的首领们说：“汗王无碍了，大家回去吧，安顿好家里，再来王宫议事。”

众首领依次退出寝宫，最后是把都儿和阿成，两人正要退出去，就听三娘子问道：“阿成台吉，大明的使臣安顿在哪里的？”

阿成恭敬地回道：“回夫人，安顿在迎宾馆里。”

三娘子点点头：“这几日，你陪着客人在青城里转转，等汗王的身体好转，再接见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