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臣们听说，琉球已经被倭寇灭国，连国王都做了俘虏，使臣的任务，不仅仅是宣读一封册书那么简单，更是要赶走倭人，解救琉球王。

之后，再没人出声了，连秉哲得到的兵部郎中的官职，它也不香了。

自己撞到枪口上的王士桢，回家后，先是与妻儿抱头痛哭了一场，然后，到棺材铺，选上好的杉木，为自己打制了一口棺材。

这是历任册封使的必备之物，上面题写“天朝使臣之柩”，还要系上一块硕大的银牌。

据说，海上风云变幻，遇到飓风，就有翻船的危险，估计逃不掉时，册封使就跳入棺材中躺好，让人将棺材板钉死。

万一翻船，棺材就在海上随波逐流，有幸遇到渔民时，系在棺材上的那块银牌，就是给渔民的谢礼，让渔民把他的棺椁移到海岛上，等下一次的使臣经过时，再带回故乡……

如此险恶，九死一生，现在，还要去打倭人，那是十死无生了。

焦竑听到这个消息，立即把秉哲叫来问话：“海上风浪险恶，你还没儿子呢，如果不愿意去，老夫去陛下那里为你推掉。”

这两天，秉哲从阿姐那里，听到许多关于南洋公司的故事，他没想到，如今的南洋，已经掌控在华人手中。

他也了解到，萨摩藩相比于整个倭国，只是其中一股很小的势力，远没有朝臣们想象的那样强大，有大明水师和南洋公司的护卫队，打败萨摩藩也不是多难的事。

况且，有阿姐和王公子随行，他对出使琉球，很有信心，面对上官的关心，他感激地说：“回大人，下官愿意去。”

“你是翰林院的人，不去也没关系。”焦竑说，“你还是回去再问问你阿姐的意见，她养大你们兄弟，不容易。”

南洋公司的内幕，秉哲不能向焦竑提起，要不是此次使臣风波，连他和秉辰也不知道，他们的阿姐，早已经富可敌国了。

只是焦先生这份关心，让人感动，秉哲只得依他，第二日来回复他，只说阿姐同意他出使。

历朝惯例，出使琉球，夏至日出海，冬至日返，据说是为了顺应季风，但此次救国如救火，秉哲等人等不到明年夏至。

经内阁和礼部、兵部讨论，把出发的日期定在十一月初九，冬至日，上报万历帝批准后，正式定了下来。

袁家和焦家，早已经为秉辰和芷薇的婚礼忙碌起来。

舜华心中很不安，芷薇今年六月才及笄，结婚年龄比慧娘还小，要不是焦家提出明年正月完婚，她是要等到明年下半年的，至少得让芷薇满十六岁吧。

现在，因为秉哲的差使，还要提前为二人完婚，只能对不起芷薇姑娘了。

舜华备了礼物，亲自上门，向焦先生夫妻解释，要为小两口提前完婚的的理由，以及袁家的安排。

“我家秉哲这次出使琉球，不知几时归来，他希望看到二弟成家后再出发。

我这做阿姐的，来与先生和师娘商量商量，希望在我大弟出发前，把二弟和芷薇的婚事给办了。”

焦先生还在为秉哲鸣不平，他说：“老夫说过了，卓然可以不去的，老夫可以去陛下那里为他推掉这差使。”

舜华躬身谢道：“先生护卫之情，舜华铭感五内，只是出使琉球，总得有人去，如若别的官员，也学我家秉哲这样推脱，让陛下如何处置？

到时候，还不得恼了先生和秉哲？”

焦竑无语了，半晌才说：“那还是说士衡与薇儿的婚事吧，本就定在明年正月，早两月迟两月又何妨？找人看个近一点的日子吧。”

焦师娘在旁边说：“就是嫁妆还没没绣好……芷薇这孩子，天天帮他阿爹整理手稿，哪怕放一点点心思在女红上，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焦先生着急地道：“这有何难？送去绣楼，让他们赶工，多多付工钱吧。”

焦师娘埋怨道：“这时候知道急了？早让你教女儿少读些书，多学学女红，你总是惯着。”

眼看老两口就要争执起来，舜华忙打圆场：“焦师娘别急，先生说的有道理，送去绣楼，一家不行，就多送几家。

那些不急着用的帐幔褥垫之类，等婚后再慢慢缝制不迟。

还有一件事，要造知二位，原的计划是，让他们婚后，就搬到新家去住的。

现在，一是新院子还没修缮好，二是秉哲出海后，慧娘一个人太孤单，我希望秉辰小两口还住在袁家，陪陪他大嫂。”

“这是应有之义，卓然不在，士衡理当负起照顾家庭的责任。”焦先生说，

“润生（焦先生的儿子）在南京，为薇儿买了几房下人，士衡的院子要是住不下，就先安置在咱们家里。”

舜华理解，焦家这是看慧娘陪嫁的丫环仆从一大堆，不想让芷薇被比下去了，才从南京买了人来做陪嫁。

“不用麻烦先生，这些人可以先安排到槐树街，秉辰的院子里，那院子也有要人看守打理，两家人也就隔条街，往来也方便。”

焦家这两进的小院，本来就小，再住几房下人，哪里住得下？

对于舜华的安排，焦师娘很满意：“袁先生安排得好，听你的。”

婚期定在十一月初三，舜华想等老家的弟弟妹妹，赶来参加秉辰的婚礼。

六礼中的三礼，早已经走过，后面的三礼，全都按照迎娶慧娘的规格来办，只是布料中，多出几十匹羊毛布来，这是京城中最近才流行起来的聘礼。

秉辰最关注的，却是过礼时用的大雁，早在八月十五时，就与芷薇一起，在后花园的池塘中，相中了一对漂亮的大雁夫妻，要提前关起来，免得秋天时飞走了。

秉辰故技重施，用烈酒浸了小鱼，投喂大雁，在大雁醉得晕乎乎时，将人家网了来，用绳子拴在池塘里，他在西山，回城不方便，就将照顾大雁的工作，交给了慧娘。

慧娘只得为大雁砌了个雁舍，里面铺上秸秆，等到冬天，还得把它们移到室内，真是比照顾人还细心。

原本预备着明年正月用的，现在要提前用到了。

十月二十六，秉望、茵华、秉良、菁华兄妹四人，在雷和尚的护送下，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北京。

兄弟姐妹们，已经快三年没见，再次相聚，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