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鹤年早就从金掌柜那里，了解到王家的变化，老二王鹤寿，虽然能力差些，但王家有首辅撑着，在大明境内的生意，也逐渐稳定下来，在金掌柜失踪前，还做了两年海贸。

王鹤年对二弟接手家族生意没有意见，但对他打压、排挤儿子的行为，很是愤怒，要知道，王衍爵自小就是按家族生意的接班人来培养的。

二弟一接手，就另起炉灶，改为扶持他自家儿子王嘉爵。

王鹤看念念不忘的是：“你二叔，怎么可以一点事也不分给你做？你阿爷也不管？”

时过境迁，王衍爵对当年家族的纷争，早已看淡，父亲漂泊海外十十载，九死一生归来，他不想让老人家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

“爷爷有问儿子的，”他说，“是儿子想着，出海来寻找您，没功夫管家里的生意。”

“傻孩子……”

“现在想来，儿子还要感谢二叔呢，”王衍爵端起舜华用玻璃杯沏的茉莉花茶，递到阿爹手上，请他品尝后，这才说道。

“要不是到江西，也遇不到袁姑娘，遇不到这茉莉花茶，阿爹尝尝，这茶怎么样？”

玻璃杯，也是大员岛的特产，一经推出，很快就风靡大明富贵圈子，成为大员岛继白糖和烈酒之外的第三大出口产品。

王鹤年也是茶痴，他早就注意到桌子上那两杯特殊的清茶了，他十几年漂泊荒岛，不知道大明发生了多少变化，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

他接过茶杯，见碧绿的茶叶和洁白的茉莉花，在透明的杯子中载沉载浮，令人赏心悦目，闻一闻，一股干干净净的清香萦绕在鼻端。

举到唇边饮一口，齿颊留香。

“好茶！”作为一个老茶客，他打出了9.5分。

“儿子与袁姑娘，就是因这茶认识的……”王衍爵为阿爹讲起了他与舜华因茶结缘的往事。

讲他与舜华的初见，就是在瑞昌的云间茶楼里，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茉莉花茶，凭借商人的敏感，他牢牢地抓住了这个新奇的产品。

“为了与她做这个花茶的生意，儿子还在凤凰山上，租了一百亩坡地来种花，又花大价钱，从她手里买到花茶的制作工艺……”

“后来，儿子参与到她的生意之中，投资长江航运公司，出资购买赤湖边的荒地，投资麻纺织厂，最后，组建了南洋贸易公司……”

“等等，”王鹤年跟听评弹故事一样，他打断儿子的话问，“这些生意，都是袁姑娘的主意？”

“是啊，”王衍爵与有荣焉地说，“几乎都是她提出来的，儿子和其他股东，只是补充一些细节而已，这些公司的财务人员，哦，就是账房先生，全都是袁姑娘培养出来的……”

“生意做得怎么样？赚钱没有？”作为商人，王鹤年最关心利润。

王衍爵提起水壶，为阿爹的杯子里续了点滚水，放下水壶，拿起旁边的大蒲扇，一边摇，一边咧开嘴笑道：

“就拿长江航运公司来说吧，如今，公司已经有海船八十多艘，北边，往来于上海与登州、天津之间，还开辟了一条与朝线往来的航线；

南边，往返于大员岛、大陈岛与上海之间，除了运送南洋公司的进出口货物，还出租给大明的海商……

长江航运还有大小江船上千艘，主要从事长江和江南地区的水上运输……”

王鹤年心中，惊疑不定，不说其他，单单这个长江航运公司一年的业绩，就抵得过他掌舵时期的王氏产业一年的收益。

父子两人，在宾馆里谈了三天三夜，主要是王衍爵谈，王鹤年听。

王鹤年没想到，儿子建立的商业帝国，比他王家几代人传承下来的家业，还大了不知多少倍。

这时候，他也跟儿子一样，一点也不计较王鹤寿的所作所为了，与儿子的生意比起来，王鹤寿的格局，不值一提。

到最后，老爷子拍板道：“这次回去，阿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你迎娶袁姑娘！”

然后，老爷子睡了一天一夜，第六日一大早起来，洗漱后，穿上舜华为他准备的丝绸夏装，神清气爽地来吃早餐。

秉哲兄弟上前见礼，秉良见前几天还跟个渔民似的老头，身穿唐装，脚登内连升的千层底布鞋，戴上纱帽，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慈眉善目的大明富家翁。

“王伯父还是穿咱们大明的服装好看。”秉良快人快语地赞道。

“哈哈哈，”王鹤年甩了甩袖子，点着头说道，“也只有咱们大明，才有这样华丽的丝绸。

你们是不知道啊，老夫在一座大岛上待了十几年，那岛上的野人，都没有衣服穿的，用树叶串起来，围在身上当衣服呢。”

一句话勾起了秉良的好奇心，连早餐也顾不得吃了，上前扶着老爷子的手，央求道：“王伯父，您给小子讲讲，您是怎么去到那岛上的？那些野人吃人不？”

秉哲也很好奇，见老人家还没有吃早餐，只好提醒秉良道：“四弟，你总得让王伯父吃完早餐再说嘛。”

秉良听了，不住地点头，扶着老人家到餐桌边坐下，很狗腿地说：“王伯父，您喜欢吃哪样？小子为您夹菜……”

“我呀，”老爷子的目光扫过摆满点心的餐桌，用手指点道，“大明的糕点……”

老爷子长期在野外生活，食量很大，都快赶上秉良了，桌子上的早点，二人吃掉了大部分。

吃罢早餐，秉良随老爷子来到客堂，迫不及待地要听他讲野人的故事。

“来吧来吧，你们都来听听！”老爷子爽朗地邀请道，“这些年，还多亏了那些野人，我们才能熬到今天……

那岛上的野人，用漂亮的羽毛装饰帽子，浑身画着奇奇怪怪的花纹，用木棍和石头狩猎动物。

我们教会了他们搓绳子，用绳子结成渔网，那河里的鱼啊，随便一网，就是一篼……”

“他们不种地吗？”秉良好奇地问，“伯父说那里的平原，又平又肥，用来种庄稼多好。”

秉哲拍了他一下，不满地说：“都说是野人了，野人哪里会种地？”

王鹤年讲得口干，趁机喝口茶水，才说：“他们只会打猎，男人打猎，女人、老人和孩子，就采些野菜野果子，放在一起，由头领分配给族人。”

舜华越听，越觉得老爷子讲的那座大岛，像是还未被西方国家发现的澳大利亚，他讲的那些野人，跟后世的毛利人差不多。

王衍爵找来一张南洋地图，舜华在图下面的空白处，画上了南半球的海域，然后，在爪哇岛的东南方，画出了澳大利亚的位置。

她不知道西方人发现澳大利亚具体是哪一年，流传到后世的，万历时期绘制的《坤舆万国全图》上面，并没有澳大利亚。

说明这时代，西方还没有发现南半球的这块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