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慢慢向那边走去, 宇拾风慢慢说道：“今日的事，真是对不住了，我向你道歉！”

白蔷摇头：“是我不请自来, 怪不得你们的。”

“其实, 飘飘平日里不是这样的, 大概这几日, 发了病了。”宇拾风叹息道。

白蔷疑问：“我也觉得, 飘飘虽然有些小女儿脾气，但素日里也是温柔宛若的，可是……”

“这件事我不想多提, 你知道了也无益，只是, 这样一来, 我们恐怕得马上离开云州了…….”宇拾风歉意道。

“马上离开？”

“是, 我今日才得了消息，一个我极不想见的人, 也来了云州，我在盘桓此处，恐怕会有麻烦，何况为了飘飘，我也该离开了, 这小半年此处寄情山水于此, 我还真是舍不得……”

白蔷心里慌张起来：“你要走了, 我……”

宇拾风突然狡黠笑道：“白夫人, 拾风可是有家室的人, 你也罗敷有夫，我们, 还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白蔷正色道：“拾风，或许我该称呼你另一个名字，你，是不是在躲着烟罗西暖阁里的那个人？”

宇拾风扯了一枝柳条：“唔，白蔷，有时候，人不要太聪明的好，那样会轻松很多。”

“你自己不就是个极为聪明的女子，我听很多人说过，凌波郡主慧绝天下，娇美无双，即使这么多年没有声讯，□□的传说里永远不败的传奇，只是，我没想到，我真能见到你……”

宇拾风叹口气：“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知道什么？”白蔷笑道，“从那次醉酒知道你是女子，还是说，我直到刚刚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原来被你绕进去了，可是，我以为你会认为是飘飘……”

“我确实怀疑过一阵子，可是，我相信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不是她，不过今日我确定了，她，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另一位鸾小姐了吧？”白蔷将怀里的绣帕拿出，垫在一块青石之上，坐下。

“她的事儿，我没想到你也会知道，毕竟，她的存在，对她的家族来说，是个不小的压力和秘密。”

白蔷抬眼看着一树快凋落的桃花：“烟罗做什么生意的？没有什么比这里的新故秘闻来的快了，纵使捕风捉影，小道流传，总有一二分是符的，加上，澜家最近动作不少，怕都是冲着这神秘消失的小姐而来。”

“她也是苦的，她本性不是这样，只不过，被逼的紧了……”

“你还是要走？”

“嗯，不得不走…….”

“可是，三王爷不会轻易放你走的，何况他亲自来了。”

“他一时半会也未必会查到这里，放心，我早有安排，今日算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下次相见也不知是何时？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你不是我亲姐姐，可是我第一次见你就很喜欢你，我对我自己亲姐姐，还没这么喜欢呢！”

白蔷喉头哽住，“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能结识你，我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也算是得偿所愿，鸾小姐，若将来有需要的，只要知会一声，白蔷定当全力以赴。”

“我知道的……”

回来的时候，白蔷还闷闷的觉得失落落的，但又有小小的兴奋和窃喜，正如她自己所说的，八年前的银薇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想到，自己，也能和当时名动天京风华绝代的凌波郡主在一起喝酒聊天甚至枕在一张床上讲故事。

不管怎样，都是值得记住和骄傲的事情。

“夫人，直接回烟罗吗？”嫪笠的声音传来。

白蔷略一思咐，清声道：“去红馆吧！”

红泪病了，自己还是去一趟的好，还有一个隐隐的小心思，沈适也在那，一早就过去了。

红馆是红泪的居处，并不是很大，两层小楼，并上一个院子，院子里植着些垂柳樱花，从外面看，并不起眼，不过，它的位置极为特殊，周围一片都是书局印刷厂，由于这里读书氛围极好，渐渐的积聚了许多学子文人在此购物定居，这几条街，都是云州城内出名的状元街，出了好几位进士及第。

春秧曾经来这里转过，白蔷将此间的几家的印刷版社的几日进金情况稍稍和她提了提，当春秧听到那个数字都惊呆了脸，半晌，她才连声念道：

“这就是所谓的，文化搭台，经济唱戏啊！”

白蔷笑笑不语。

让嫪笠在门口远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红泪喜静，是故很多人都以为她居住于云州城外的沈家别庄，确没想过这二层不起眼的小楼里，就住着在整个云州文人心中的红袖添香夜读书的女神。

虽然要走一小段麻烦了些，但是为示尊重，白蔷还是提裙下车，两扇掩住的楠木门，上面的漆都有些脱落，沈适曾说过要重新简装过，红泪不许，说这样的门，才摸的出年代历史和故事的厚重感。

轻轻的叩了几下，就垂手退后，很快，就有一青衣侍婢上来开了门，自是识得白蔷的，但是俗话说有主像主，对白蔷也是多不待见，极其疏淡有礼的鞠躬道礼，就将白蔷引入侧厢等候，也没知会此时红泪沈适他们在何处，只是上了一杯花茶，说庄主一早陪着夫人去印场查看去了。

就丢白蔷一人坐在屋内干等，白蔷一个人坐了会觉得很无趣，就起来四处看看，看样子，这里应该是红泪平日少用的一处案房，室内一如既往的简洁舒适，细节细腻，虽然外面看小楼简单甚至疏漏，但里面大到家具桌椅，小到茶杯垂纱，都无一不是精挑细选上等佳品。

室内一紫檀木案几上还放着一本书，青葱绢绿，上面行书行云四个字《浅草闲云》，这本刊物白蔷也有耳闻，听说就是去年年末时流行起来的，最特别的地方是闺阁所著，不过笔者一直神秘不出，学子们曾为这本刊物笔伐过，红泪当时还撰文支持过。

白蔷闲着也是闲着，拿起来翻了一翻，书也是半旧，可见红泪日日翻过不少，突然从里面掉落出一张纸来，流苏云纹暗花小笺，上面涓笔写着一首词：

“昨夜夜半，枕上分明梦见。语多时，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半羞还半喜，欲去又依依。觉来知是梦，不胜悲。”

沈适和红泪回来时，倒也没过多久，青衣侍婢尽职尽责的禀告白夫人来过，而白蔷很快又走了，沈适忽而一喜，又很快有些怅然。红泪剧烈的咳嗽起来，脸色都蜡黄蜡黄的，沈适连忙截断小念头，上前掺住将她扶进去，一直等到她睡下才走。

回去的时候，烟罗早已经掌灯，白蔷正在灯下翻看着账册，优雅精致的轮廓线条被烛光勾勒的极致，沈适就这么扶着门，想，若是能就这么长久的一辈子，那该有多好。

那该有多好……

白蔷听见响动，一抬头，就看见沈适笑的一脸荡漾深思的模样站在门口，她默默无语的合上账册，起身：

“我要和你谈谈……”

注解：

昨夜夜半，

枕上分明梦见，

语多时。

依旧桃花面，

频低柳叶眉。

半羞还半喜，

欲去又依依。

觉来知是梦，

不胜悲。

昨天深夜里，我清楚的记得自己梦见了你。和你说了许久的话，发现你依旧还是那么美丽，频频低垂的眼睑，弯弯的柳叶眉。

害羞又欢喜的样子，想走却又依依不舍。等到一觉醒来才惊觉只是梦一场，不禁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