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大孝子。只不过，好像有点早了，他还没有病入膏肓呢。

江澄没忍住，差点感动的时候，这货又来了一句，“我给阿爹端屎端尿，近身伺候。”

“……”

倒也不必如此。

江澄无奈，“你在咒我呢？”

“不是啊。寻儿真的想陪伴在阿爹身侧。阿娘在外厮杀，回到家，看见我把阿爹照顾得很好，心里也高兴。”

是挺高兴，有这份心，倒也难得。

月华和江澄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但江雪寻把这当做天大的事。他觉得，一切事物都不比阿爹阿娘来得重要。

第二日一早，江雪寻早早起床，去校场上练了一个时辰的剑，又去居灶君熬了药，端到江澄面前。

人小，手也不稳，汤药撒了很多在端盘上。

这可把江澄感动坏了，抱起来就是一大口，“寻儿怎么突然这么懂事？”

“姐姐说，我是男子汉，不能只会玩。家里的侍从再多，也不比寻儿贴心。阿爹，你快把药喝了，我等下还要随夫子去听议事呢。”

看起来还很忙。

江澄把药闷了，便听见江雪寻说，“阿爹在家休息，寻儿晚些就回。”

待那道身影跑远了，他才“嗯”了一声，然后转身把汤药吐得一干二净。

这身体，已经越来越虚弱了。

他想，总要留下些什么给这两个小的，免得心中留有遗憾。

所谓家书，是长辈对晚辈的期待。此情此景，倒像是遗书。

遗书就遗书吧，谁知道这副身子还能撑多久。

没成想，家书写到一半，人就晕了。

再次醒来，便看见床前的人红着一双眼。那眼中满是担心与自责。

他没忍住，将人紧紧揽在怀里，“让你担心了。”

“你再撑几天……再撑几天。等祭台建好了，立马就行拜神礼。”

今日一早，她拿到图纸立马就让人在莲花坞西南一侧的空地上建造紫薇台。

图纸复杂，就算花费上万人力，没有十天也建不下来。

那颗金丹在月华体内之时，有封印，再加上血脉压制和灵体，就算再动荡，也能绝处逢生。

可江澄不同，他与金丹的主人一点关系也没有。月华在他体内的那一丝血早就已经淡化了。

“我已经派人去请长老们，明日就有回复。若是他们能出山，后日便到。”

江澄一张脸惨败，几近毫无血色，“嗯，听你的，只是……不要哭……别哭乖乖……”

“好……好…我不哭。”她胡乱擦了擦脸，“宗门的一切事宜我已经交给赭铭去处理。我会陪着你…只是，你别突然离开我……”

江澄看她鼻尖红得厉害，心里堵得慌，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有些事，不用说，她都知道，她又不是不会把脉。

若是鬼门十三针能救他，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束手无策。

没有办法，这次天机不站在她面前。

外面响起了雷声，接着就是倾盆大雨。

两个小孩怕打雷，立马从隔壁房间跑过来，要和阿爹阿娘一起睡。

月华看着护送小孩过来的侍女，有些面生，问了句，“你是新来的？”

“嗯，奴婢昨日刚来。”

月华点了点头，“你下去吧。”

“是，夫人。”

等转身之际，她垂眸，看向了对方的步伐。

一浅一深，看起来腿好像有问题。

“阿娘！你快来一起睡啦！”

月华收回视线，转身关了门，“来了。”

等人一关上门，侍女便转身，看向房间，又看向了自己的腿，不甚在意的轻笑了一声，美艳的脸上渗出几分怖意。

次日一早，月华便让人去寻那坡脚侍女的来历。

昨日确实招了一群侍女，但里面，并没有跛脚的人。

若是仙门百家派来的暗从，必须除掉。

噬天每日蔫了吧唧的去紫薇台看工人们做工，一双虎目满是迷茫。它不知道秋景为什么要拿走心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要离开，更不知道拜神礼能不能成。

主人一定放很多期望在它身上，万一辜负了，又怎么办呢。

当时要是不听秋景的话就好了。

唉……要是有些防备就好了……

月华每日忙得脚不沾地，还特意去云深不知处见蓝曦臣，询问默海是否有蛟龙的踪迹。

“若是有消息，姑娘打算生擒？”

“不，是活剥。”

蓝曦臣见她脸上没有半分玩笑的模样，也收了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想报仇罢了。”月华扯了一个笑，“若是没有消息，就不打扰蓝宗主了。”

临走时，她去见了金凌。

金凌正与蓝景仪和蓝思追谈笑，见人来，立马恭敬叫了声，“舅母。”

“江夫人。”

“江夫人。”

月华点了点头，“我与金凌有话要说。”

“那我们先告辞，改日再聊。”

蓝思追和蓝景仪没走多远，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哭声，紧接着就是不告而别。

蓝思追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才让许久不落泪的八尺男儿哭得稀里哗啦。

蓝景仪道：“大小姐毛病又犯了。”

“景仪，这么多年你可见他哭过？”

“少见。”

“应该是出什么事了吧。”

“能有什么事，他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蓝景仪不甚在意，转头睡得更香。

蓝思追看着窗外孤零零的明月，一夜无眠。

莲花坞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建造紫薇台的消息传到了各家。

众人纷纷议论。

“你说这江宗主吃饱饭没事干建祭台干什么？讨江夫人欢心？”

“讨欢心也应该建宫殿啊，建祭台像什么样子。”

“万一江夫人就是喜欢祭台呢。”

“你有神经病，我不跟你多说。”

“呸！”

“咳——tui！”

有心者已经暗中派人进莲花坞打探消息。

有赭铭和魏无羡蓝忘机在，事情也没到慌乱的地步。

只是月华心急，满心满眼都落在紫薇台和江澄身上。

江雪寻和江流霜每日由魏无羡和蓝忘机照看着。

元蝶斓也掐着商隐来了莲花坞，虽然后者并不愿意。

“你拉我来，是想让我送死的吧！？”

“没那么严重，”元蝶斓看向他的心口，良久才道，“小女婿一死，丫头也活不长。”

“江晚吟一死，她的命我来吊着。”

“你觉得丫头会和你双修？”

没有可能。但让他把心丹交给情敌，一生一世供对方驱策，就心有不甘。

他又不是人，哪有那么多奉献精神。

“反正我不会把心丹给他。你也别再说。月华都没逼我，你有什么资格逼我。”

元蝶斓闭了嘴。

说到底，商隐这做法实属正常，他没理由强逼。但让她看着丫头一个人难过，又心生不忍。

很矛盾。

深秋，已经有些凉意。不久，就入冬了。

紫薇台耗时耗力，纵使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如期封顶。

长老们来了，又走了。

二长老无力回天，留下话来，“他最多只能撑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