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握拳头，心有不甘，看着江澄日渐消瘦，整日整日睡不着觉。

门外响起敲门声，打开门一看，是上次那个跛脚侍女。

“夫人，姜汤。”

“我并没有点姜汤。”

“是小少主白日里熬的，叫奴婢今晚送来。”

月华面色柔和，叫人进了屋。

夜深，她还在处理公务，时不时咳嗽几声。

“替我研磨吧。”她将砚台递了过去。

侍女接过，垂眸看见她左手食指上的红痣，愣了一瞬，“夫人这颗红痣，倒是很别致。”

月华笑了声，没有搭话。

良久，侍女再次开口，“夫人可曾听过一个故事，叫悲天悯人蛇蝎心。”

月华执笔的手顿住，看向了她，“你有话要同我说？”

“夫人可有时间？”

月华认真审视了她一眼，莫名笑了一声，放下笔，“愿闻其详。”

侍女垂眸，继续研磨，“二重天有个傻逼男人，性格暴戾，出手狠辣，地位显赫，身居高位。若是被这样的一个人伤害，却无一人站在你身边。甚至，众叛亲离。夫人会如何？”

月华思索了一番，淡然道：“我自是与他不同，如何抉择，因人而异。”

“若夫人身处其中，定要做出抉择呢？”

做出抉择？

若不伤及自己，逃走最符合她的作风。可若自己是局中人，且无法逃身，保全自己是首要。最次要的，也要留得一线生机。

思及此，她淡淡开口，“逃。”

侍女一愣，莫名嗤笑，“这么胆小。”

“上位者，惹不起。尤其还是疯子。”

这做法，还真是像极了那个人。她也是逃，没了命的逃。

“对于夫人此举，我不敢苟同。”

“你想怎样？”

“报复。”她嘴角勾了抹笑，残忍又血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因果报应往往掌握在胜者身上。”

月华抿着唇，上下打量着她，“你觉得自己是胜者？”

“现在看来，确实是。”

“好像也不必然，”月华笑了笑，“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有时候，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别再安慰自己了，你已经是穷途末路。”

月华握了握拳，“你很早就来到我身边了，是吗？”

“也不早，”她的语气洋洋洒洒，“半年前吧。”

“我欠了什么孽债？”

“说实话，你很无辜。但世上无辜的人又岂止你一个。”她勾唇冷笑，“若不报复，不是我的风格。”

作为秋景，杀戮才是她的本能。

月华思索良久，“那男人犯了什么错？”

“嗯……天大的错。大概就是杀掉一个人吧。”

“所以你要江澄偿命？”

“或许……你也可以。”秋景这话，纯属口嗨。她不能杀眼前之人。对方身上，流着主人的血。更何况，还有那只大傻虎。

话音刚落，噬天便从窗户外跃进来，挡在了月华身前。

秋景冷笑一声，“你着什么急啊，我还没动手呢。”

噬天一脸警惕，嗷了一声。

——“你不该打主人的主意。”

“我可什么都没做，别冤枉我。”顿了顿，她满不在乎，“我的主人可不是她。”

——“你趁我势弱，吸走了我的灵力！还抢了我的心丹！主人唯一的女儿，你竟敢不认！”

“不认又怎么样。”秋景满不在乎，“再说了，当时被人强行封印，我还乐意呢！在这里，尊者可管不到。那紫薇台有什么用，不过就是一种精神寄托。”

——“你把我的灵力和心丹还给我！”

秋景嗤笑，“那你来拿啊。”

噬天气急，狂怒出震天的吼声。

月华眼中杀意渐显，抬手就跟秋景打了起来。

招招凌厉至极，不留一丝机会。

秋景只是虚形，没有实体。被月华擒住后直接化作一片红叶。风一吹，便散了。

“噬天……我好像走进了阴暗的巷口，永无明媚之日。”

说着，眼中的泪划过脸颊，掉落在地上，一瞬间化作虚无。

噬天趴在她的脚边，眼里满是哀伤。

主人……是小爷不好，小爷没有结出心丹为主人分忧。小爷做事……好像都不可靠。

以前是普通人，现在是自己人。

真是……愧疚。

没多久，门外响起敲门声。

“月华……咳咳……你在里面吗？”

她赶忙擦干眼泪，打开门便看见一身消瘦的江澄。

此刻他一袭白色里衣，连鞋都没穿。

“这么着急见我？”

“嗯，咳咳……”他用力咳了几声，连身影都站不稳，“担心你受委屈。”

“我能受什么委屈。”

“她走了？”

月华嘴角微微往下弯，露出悲伤又惨淡的笑意，“嗯。”顿了顿，她又说，“你早就知道了？”

“查了一下。”江府里所有的事，只要他想听，就能准确获得信息。

毕竟家里有两个娃，身边出现不明来路的生人，总归要调查清楚。

月华知道的不比江澄晚，但她又没有办法。

“她故意躲着我。”就连玄爹爹都找不到她的身影。

秋景毕竟是轻玉的法器，又有灵识，还化成了人形。本来就是杀人的武器，化成人形后能有多慈悲。

或许，她也是疯子。

“你已经尽力了。”

月华没忍住，撞进江澄的怀里。他身体消瘦，往后晃了晃，接住了她。

“快天亮了，一起看日出吗？”

她在他怀里用力点头，“嗯！”

清晨的露珠还垂在树叶上，欲落未落。一阵凉风吹过，树叶再也承受不住，径直往下滴落。

莲花坞里的野鸡比家养的鸡还要早。天还没亮，便开始鸣叫。

两人坐在高檐之上，相互依偎。

她突然想到什么，问他，“你那日怎么突然带我去打野鸡？”

江澄笑了一声，“小时候的乐趣，想着与你一起，心情会如何。”

“那你当时的心情如何？”

“很开心。不过，你眉头紧皱，恨不得打我一顿。”

月华也忍不住笑，“只是有些郁闷。”

“为何郁闷？”

“你当时别扭得紧，我还担心你不帮忙，我会陷入麻烦。”

“呵呵呵……”他笑的时候，胸腔震动，听着就让人觉得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