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到地狱的距离究竟有多远。

视觉丧失，我被陈凡背到了他的小书店。陈凡的书店一直弥漫着茶香，以前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个味道如此好闻，可是当我只能看见黑色的时候，却觉得这茶香带着一丝的安慰。

我平躺在陈平的小床上，脑袋一片空白。我过去二十几年的生活远远没有这几个月来的精彩。如果说来到这个岛是一个意外，那么在这里拼死挣扎的我就是一个悲剧。我经历过战斗，承受了折磨，至今还在为生存斗争。我的人生就好像一部戏，编剧从来都忽略我这个主角的承受能力。我以为我看见了希望，其实不过是一个装点奢华的幕布而已，一旦掀开，里面全是垃圾。

此时我躺在这张小床上，周围安静的可怕。真正失明后，那些什么身残志坚，什么奋发图强都是空话，我脑海中除了恐惧，便只剩下深深地绝望。此时反复在我的脑海里徘徊着一个念头：我到底能不能离开这里。

陈凡在一边担心地看着我，我猜我的表情一定十分恐怖，因为他一直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轻声唤我的名字。我侧过头来，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你在这边么？”

“在，”陈凡低声道，“你不要害怕，我刚失去痛觉的时候几乎疯了，甚至不停地用刀割着自己的手臂，可是，丹秋，”陈凡的声音真的很温柔，“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他有些哽咽，“我没有任何能安慰你的话，因为我们最终的路早就摆在了眼前，我只能说，我们真的没有时间了。”

我点点头，确实没有时间让我在这里矫情，“你的视觉，有突破么？”

“有，很大的进步，那堵墙你不要再管了，我去就好。”陈凡轻柔地擦着我的手，“只是李明天的监视比较麻烦。通道那边就让01号去办。”

“李明天的监视没有声音，所以你只要动作别太大就好。我们对那里感兴趣一定会令他们警觉，所以想要不引起注意是不可能的，只是别让他们知晓我们已经探知了进出口就好。”我强打着精神把这几天的考虑说给陈凡听，“我如今这样，通道那边只好由你来跟01号沟通，”我拿出口袋里的银刀交给陈凡，“你去那里找他，他应该不会拒绝。”

我住进了陈凡的小房子。将所有的麻烦统统丢给了这个男人。我开始学着重新生活，不依赖我的眼睛。我仔细地摸着周围的一切，也认真地听着所有听得到的声音。我沮丧、焦急、躁动不安，因为我甚至辨别不出50和100元的区别，也不知道从窗外传来的鸟声是靠近左边还是右边。失去了视觉也对我的平衡感有很大的影响，就连站直身体都成了问题。

我静静地待在床边，有一种极大的不真实感。我也不知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直到陈凡的脚步声再次传来，我才动了动已经发麻了的脖子。

“我见了他，”陈凡坐在我身边，我知道他故意弄出很大的声音来引起我的注意，“通道那边交给他就好。不过。。。”

我知道陈凡看出了疯子没有注射那种液体，如果仅仅让疯子去探查进出口的情况恐怕是很难完成的，不过，那个猎人头子却是极为信任这个家伙，我本意是让疯子直接从老大的口中探出进出口的情况，毕竟我们从来都没想过要从这个进出口离开。

“如果不行，放弃也是没办法。”我还是安慰他，“墙那边就拜托你了。”我伸出手去触碰陈凡，他向我倾身，我摸到了他的发顶，“给我一个导盲犬吧。”

“喂喂喂，”陈凡笑起来，“这可是中国，那么洋气的东西，你确定能找得到？”

“那就给我找一个导盲人吧。”

“你觉得。。。我怎么样？”陈凡把脸贴上来，“你是要那种24小时的？”这男人，如今倒是敢跟我开玩笑。

我当然不会用陈凡这种人来导盲，所以他给我买了一只猫。我真的不知道猫跟导盲有什么关系，只是当我摸到它那柔软的皮毛时，心里有一种温暖的感觉，陈凡说，它是纯黑的猫，我很喜欢。

我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很多的事我只是刚刚有了头绪，可是现在我什么都干不了，我每天起来感受下阳光的温度，摸摸枕边的柔软的小猫，然后试着从这个房间顺利地走到楼梯处。我弓着身子，一只手探向前方，怀里的猫咪慵懒地紧贴着我，在我不小心撞到什么后发出一声轻叫，好像是在宽慰我一般。

我终于用脚探到了楼梯的形状，我半蹲着身子，试着下楼，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如何对着楼梯，如果方向有问题，那么很可能会在几步之后撞到墙，可是我又不想放开怀里的猫咪，它暖和和地贴着我的心脏，仿佛温暖了所有流经这里的血液。

我努力地伸长手臂，四处探去，小心翼翼地迈出每一步。这种紧张的状态很快令我的后背湿透。当我再一次伸长手臂时，一卷书纸塞进了我的手中。我顺着纸的来向摸去，摸到了一个人的手腕，我稍微揉捏了几下，忽地笑道：“疯子，怎么，来欺负我这个瞎子？”

疯子扑哧一笑，“怎么认出来的。。。我来看看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00号到底怎么样了。”疯子的语气又带上了那种变态一般的调调，“顺便，给你送个东西。”

他放开手，那卷书就在我的手里。怀里的猫喵叫一声跑开，我摸了摸树皮，粗糙而僵硬，而且这种质感的纸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

“老黄历？”我猜道。

“哈，比那个要好一些。”疯子低声道：“或者说，比那个要好上这么多。。。抱歉，你看不见。”我自然知道他是来报我欺他的那次仇，所以我很大度地没有跟他计较。

“明明是个宝贝，怎么被你俩儿拿来跟黄历比了。”陈凡的声音从楼下传来，“那个是一本笔记。”陈凡的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地兴奋，“你知道么，原来这里以前是日本的实验基地！”

我猜，他们找到的便是那个日本科学家的实验记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