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爱被杜希的操作整懵了，甚至下意识停下了抚摸小白的手。

我刚才说的，是今天的扮演很顺利吧？怎么最先提出这件事的路君，现在反而劝我换个方法呢？好像在他看来，我的扮演很失败一样...

按照理性来讲，青山爱觉得自己应该听从杜希的建议。毕竟，当时是他第一个提出来这种方法的，也取得了很好的成效，那现在他认为自己应该换条路走，想必也是有明确的原因。

但她想到自己一天内多了好几页的好友列表，还是有些不甘心，纠结了一会，还是出言询问道：“路君，你让我放弃，是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吗？”

杜希收敛了笑容，缓慢摇了摇头：“我也暂时没有更好的方法，只是现在的方法不适合你了，咱们可以从长计议。”

青山爱咬了咬嘴唇，还是倔强地说道：“路君，今天是我在学校里最开心的一天，我觉得这个身份正适合我，没有想其他方法的必要了！”

“你说我还不够资格，我想请教一下，我到底哪里不够资格当这个大姐头了？如果你解释不清楚，这次我可不能再听你的了！”

杜希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你有没有考虑过，为什么大姐头的身份如此好用？”

“大家心中或多或少都会有变得强大和自信的愿望吧！”青山爱不假思索地回答。

“人们总是会倾向于追随一个符合理想中的自己的形象，大姐头这种人设，不就正好贴合了这方面的需求吗？”

青山爱说得很自信，觉得杜希这是在考察自己，因为这些知识是她早上刚刚从杜希那里学来的。

“没错，我今天早上就是这样教你的。”杜希点了点头，赞同到。“那根据你自己的经历呢？你有没有发现其他的，更浅的层面上的原因呢？”

更浅的？也就是说，今天之内我能直接看出来的吗？嗯，我想想...

这句话引起了青山爱的思考。除非有人提醒，人们很少反省自己的行动。抛去杜希所讲的这些理论性的东西，她第一次认真回想起了聚在她身旁的人的一举一动。

一幕幕情景在青山爱的脑海中浮现。

生田同学说，我笑起来像她的姐姐；同组的高梨同学准备推举她当学习小组的组长；泽城同学中午不想去全是陌生人的桌上吃饭，就走向了仅有耳闻的我...

他们之间，要说有什么共性的话...是啊！

青山爱睁大了眼睛，感觉思维豁然开朗。大姐头的标志，或者说今天的她最重要的标志，不是什么强势和体贴，而是保护者！

她能得到广泛的认同，不是因为她的人设有多么洗练，演技有多么出众，而正是因为她风评良好，还在早上仗义执言，袒护了她的“朋友”，杜希。

他们之所以愿意亲近我，其实是下意识想让我把他们也列入保护对象之内，希望下次他们受到伤害时、需要帮助时，我也会挺身而出，挡在他们的面前。

想明白了这一点的青山爱表情有些复杂。她很想相信他们的交友之心是纯粹的，但她也最清楚，人心是复杂的。再次面对手机上那一长串的好友名单，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感到高兴还是沉重。

杜希看到青山爱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就知道她应该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意思。

“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什么，这是世间的常理。”杜希移开目光，抬头看向天花板，开口说道。“看你的表现，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吧？”

“如果你只是想立一个方便的人设，掩藏自己没有安全感的事实，那大姐头这种‘麻烦’的人设，果然还是不适合你。”

“为了维持大姐头的形象，你不仅要时刻表现得坚强与刚烈，还要不断照顾别人的感受，一旦你有半分疏忽，忽视了谁的感受，被怀恨在心的话，反噬也会来的同样凶猛。”

“不如，我给你讲个我们初中的故事吧。”

他给青山爱讲了一个自己曾经听到过的故事，是他一个高中的学长讲给他的。

在他入学的前一年，有个大姐做派的女生，因为一次疏忽，没能考虑到一个朋友的心情。

结果她事后，就被“不知名人士”说了坏话，还被拿出了一堆驴唇不对马嘴，P图P的白边都露出来的聊天记录等“确凿”证据证明她的“双标”。

这件事闹得很大，到了最后老师亲自出来辟谣，这才平息下去。但她依然在承受着同级学生不间断的背后议论，让原本开朗外向的她逐渐变得沉默寡言。迫不得已，她的父母选择帮她转学离开。

杜希并非事件亲历者，没有什么实感，但他听完这件事之后，当时毛骨悚然的感受，至今记忆犹新。高中生不加掩饰的恶意，并不比大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更容易承受。

在霓虹这样重视社交的国家，这样的恶意只会更加夸张。

当然，哪怕是这样，杜希也并不觉得因噎废食、裹足不前是个好选择，否则他一开始也不会提出那样的建议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化用那时的情感，单纯用于激将，让自己的表现更加真实。

以他的经验，糊弄糊弄新晋的小演员青山爱，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完了这个故事，杜希偷偷瞥了一眼青山爱，果然，她没有再动已经闭上眼睛，只有耳朵还在小幅抖动的小白，沉默地看着地面，脸上已经再没了喜色，只有痛苦、挣扎和怀疑。

杜希看着她明显有些问题的状态，狠下心来，又补上一刀。

“你也许会被以前的朋友们在背后唾骂、非议，说你只是个骗人的博取眼球的小丑，也许还会反过来被孤立，那样的话，你能接受吗？”

“所以说，还是早些放弃了好，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不要等到一切都无法挽回再后悔。”

“没法做好被依靠的准备，就去依靠别人，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我想，你早就了解的吧？”

说完，杜希转头面对着青山爱，轻轻地递出了自己的右手。

此时的青山爱，内心已经陷入了强烈的矛盾之中。

小时候的阴影再次浮现在她的眼前。父母对她不断索求回复的场景历历在目，而父母的脸，却被替换成了生田同学、泽城同学等人的脸，他们带着古怪的语气说着：

“青山同学，来保护我吧，毕竟，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爱酱，朋友之间就是要互相帮助对吧？你帮我一次，就帮这一次吧...”

这样恐怖的场景一幕幕浮现，每次都换着不同的脸，让青山爱心中满是恐惧与痛苦。

她本来以为经过这一天的快乐，自己早就不会去想这些糟糕的场景，但听到杜希讲述的故事，听到他极富诱导性的语气，心中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她一天的快乐和愉悦的经历，那些自己觉得无法割舍的珍贵的宝物，似乎在此刻都褪去了金色的镶边，露出下方潜藏的人性的软弱与贪婪，让她无法坚定自己的选择。

而杜希向她伸出的那只温暖的手，却像是她视野所及中唯一的小舟，只要轻轻一牵，似乎就能带着她脱离无边的苦海，到达安全的彼岸。

但她又想起了那天，在午后阳光下，杜希对她说出的那些话语。

“青山同学，如果是你的话，我会说...你会拥有更好的选择，因为我在这里，在你身边。”

杜希就这么静静看着她，直到她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向他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杜希叹了口气。终究是失败了吗...

看来这样急于求成确实难以收获什么结果。不过也罢，反正，明天还有时间...

突然，他感觉到，青山爱有些冰凉的手并没有握住自己的手，而是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往下压了压。

青山爱看向杜希，眼中虽然还是残留着痛苦，但已经没有了丝毫迷茫。

她笑了起来。

“路君，我想，我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