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衙门大狱里，刘守仁喊叫“死人了，出人命了”被认定为报假警，不见死尸不明所以的狱卒们很生气，刘守仁必须遭受一顿毒打。

打完收工后，刘守仁一点也不痛，傻了吧唧得有些恍惚。

怎么这些人动手时，都收着力气，打在身上根本不痛，如同挠痒痒。

好几次，刘守仁都忍不住想说，

“用力！”

“用力！”

“用力啊！”

“打人都没力气，还说是黑社会？”

然后手拿砖头砸向自己的太阳穴上，当砖头将要砸中脑袋时，伸出另外一只手，于空中接住砖头，说一句：“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

可惜没有BGM，否则他说不定就真的就这么表演一番了。

刘守仁躺在那个舒服的草堆上，看着牢房上部的窗户，看着窗户外的天空。

连鸟都没有，鸟事也没有，鸟也没事，好无聊啊！

~~~~~~~~~~~~~~~

刘守仁就这么无聊地过了一个月，无人探视，无事可做，除了脑袋里潜意识深处的推理与盘算。

这一日天时已入深秋，牢房里很冷，入夜后不久，刘守仁冷得睡不着，正在偷听隔墙的老鼠聊天，听出来一只是公的，一只是母的。

公老鼠说：夜半无人私语时。

母老鼠说：死鬼，都无人了，还不快来！

刘守仁就打岔，坏人家的兴致，他对着墙上的一个洞口说道：“齐先生！”

然后又跑到另一个洞口说道：“在的！”

折腾一番，自娱自乐的刘守仁笑翻在地，捂住肚子。

肚子笑多了，受了刺激，刘守仁需要来个大号。他走到马桶旁边，解开裤带，用劲儿，嘣出一股气体，接着传来畅快的“咚”的一声入水声。

正爽呢，刘守仁一瞥眼，看见一张老脸。

靠！

怎么又是你！

卜算子，枉你身为天下七绝，怎么老干这调调？

刘守仁菊花一紧，夹断了，马马虎虎擦干净。

抹一抹手，刘守仁就想再抹抹那个老头，卜算子眼神一瞪，他只得故作害羞地摸摸自己的后脑。

“前辈，你终于回来了，怎么去了那么久，可把我等坏了！我也不多说了，咱们行拜师礼吧，我这就拜你为师。”

刘守仁以为对方一定感动得老泪纵横，快慰地收下自己这个徒弟，谁知卜算子变卦了。

“刘公子，老朽不能做你的师父了。记住，天下无人可做你的师父，只有天下才是你的师父？”

“什么？”

“公子，请以天下为师！”

刘守仁觉得对方吐血而去，消失一个月，一定是瓦特掉了，但看到那一脸正气，似乎又不是这样。

“前辈，你何出此言？”

“公子不必多问，记下就是了！”

刘守仁想继续问又没问，憋住了。

原来，失血过多会变傻。

不与你一般见识，总之，有人聊天就好。

只听卜算子又说道：“刘公子，自今夜起，每夜我都会在你的牢房里推衍天机，你无须学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陪着老朽就好？”

“什么意思？我每天晚上看你算命，陪你算命，那我还要不要睡觉？”

“刘公子想睡就睡，行事无拘，只要陪在老朽身边即可。”

“那我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好处，短则一个月，长则三个月，你的收益自见分晓。”

“那我得了好处，需要回报前辈吗？”

“无须回报于我，刘公子终有一日，将报之于天下！”

“报之于天下？什么意思？”

“天机不可泄露！”

又来，算命的都是这么故弄玄虚吗？

刘守仁无聊难耐，不置可否，实际上是默认了卜算子的提议。

这时，只见那卜算子忽然向着刘守仁行了一礼，说道：“卜算子代天下百姓谢过刘公子！”

他刘守仁能为天下百姓做什么呢？

卜算子直起身子后，复又行礼，说道：“卜算子代天下女子谢过刘公子！”

什么？他刘守仁能为天下女子做什么呢？

卜算子复又直起身子，第三次行礼，说道：“卜算子尤代北胡百姓谢过刘公子！”

啥？北胡百姓也需要他刘守仁罩着？

刘守仁确信，老头卜算子疯了，胡言乱语。

他却不知：

卜算子曾北上一战，战后由超品降为九品，得悉天机。

~~~~~~~~~~~~~~~

接下来的日子里，陪着卜算子算命，看他摆弄各种新奇玩意儿，刘守仁大开眼界。

卜算子果然牛X。

天上的事情，卜算子了解一半。

他预测了每日的天气。说下雨就下雨，说刮风就刮风，说起太阳升起的时刻，分毫不差。

二十八星宿，黄道十二宫，似乎都按照他的安排在运行。

阴冷冷的日子里，他却说瘟瘴阳毒正在凝聚，几日后，京兆府衙门一众人等大半感染热毒。

某一日，他算出，朱雀流火。十几日后，听狱卒说起，南方大火，焚烧森林万亿，火焰遮天蔽日。

……

天衍五十，人遁其一。

地上的事情，卜算子也知道四十九。

说起天下各地风情民俗，他如数家珍。

即便北胡的隐情亦言之凿凿。

问到完颜骄骄，留下一句谶词：“骄亦娇，起轿！”

搞得刘守仁神神叨叨。

他说起当今人物，不提名讳，只说故事，好不精彩。

大将军如何崛起，尚书怎么发迹，状元因何落难，御史大夫怎生自绝于天下，一桩桩一件件，如同亲眼所见。

刘守仁问起康郡王刘若，卜算子告诉他，刘若此子，生母来自民间，己贵而母贱，受国贼摆布，杀戮于前，自戕于后，本心重生于七岁之时。

刘守仁追问可有贻害，卜算子说，遇事不决，但问本心！

某一夜，月黑风高时，卜算子指点星辰，推衍已毕，说道：星落君子逝。

次日，朝廷下诏以表哀悼，曰：帝师顾乡明死于江中，酒醉落水，溺水而亡。

据说，顾老先生死前念叨，“水中月，捞之捞之！”

由于顾乡明与刘守仁也算有交情，京兆府衙门告知狱中的刘守仁关于顾乡明的死讯。

刘守仁闻之不禁怅然。

那老头人不赖的，学问很高，听了一遍《定风波》，便放下尘俗，辞官远去，也算一号人物。

那老头脾气不错，逗他也不生气；而且挺大方，差点见面就送一头牛；唯一不好的就是摸头杀，冒充长辈摸人家的脑袋。

刘守仁不至于伤心落泪，但还是闷闷不乐，寡言少语。

卜算子忽然说道：“顾乡明这小娃儿，着实可惜！文武双全，教小皇帝学问也颇得其法，尤其是他倾力相助于你，知小节明大势，也算大瀚朝读书人和武夫的榜样。”

什么？

文武双全？倾力相助？

刘守仁不明觉厉地看着卜算子。

“索性说与你知晓，也盼你知悉之后，更加珍惜自身，莫要辜负了帝师的期望。”

“前辈请解惑！”

“顾乡明此人，其实是先修武，后学文。

十六岁入武夫第一境，气生境；二十岁入第二境，内观境；三十岁入武夫第三境，窍穴境。

三十岁以前，他纵横江湖，杀富济贫，过的是那快意恩仇的逍遥日子。

那年，他千里追杀一个淫贼，二人大战一场，两败俱伤。

谁知，那个淫贼的亲生父母却收留了他，在自己家中不眠不休帮他治伤。

几天后，淫贼伤重不治，死于父母面前；而顾乡明却在淫贼父母家中，继续将养直至慢慢康复！

此事过后，顾乡明忽觉武力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遂学文！

十年寒窗，四十岁那年，顾乡明高中举人；五十岁，开办私塾，教诲贫苦百姓的子女；至六十岁，着书三十本，名动一州；七十岁，入京城，参与大瀚与北胡的华夷之辩，闻达于天下！

在这读书的这四十年里，他借文道修武道，接连破开武夫第四境，知意境；第五境，识海境；第六境，死境。

自此，成就大瀚帝师，文武双绝，天下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