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两日。

整个盛京城，漫天飞的都是谢侯府的四姑娘被玷污了身子的消息。

梁晏姝坐在揽春芳的檐廊，一下一下抚着“元宵”软白的毛发，脸色平静柔和。

谢照秋也不知是赌气还是怎地，那日那样说了，他还是送进来一只狮子猫。

小家伙还小得很，但是乖萌可爱。

“小姐，外面消息漫天飞了。”春芽矮下身，替狮子猫修剪着指甲。

梁晏姝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并未在意。

“老夫人急得不行，听正院里的丫鬟说，已经连着好几日饭食不香了……”

梁晏姝唇角微扬，讥讽一笑，“老太婆身体硬朗着了，死不了。”

“指甲不必剪太干净，抓伤了我，正好叫它主子心疼心疼……”梁晏姝起身，将小猫往春芽怀中一丢，转头进了厢房里头假寐去了。

春芽点了点元宵的小脑袋，低声警告，“老实点，不许抓伤小姐的手！”

而大房院中，

这几日，都在水深火热中。

这才多久，大房接连发生祸事。

大夫人已经崩溃了，整日以泪洗面，

“我的予薇，这可怎么办啊？！”大夫人哭趴在谢予薇的床前，不住地捶着床榻。

谢大爷站在外间望着天，也是满面憔悴。

谢予薇像个木头人似的呆坐在床上，露出来的脖颈、手腕红痕密布，口中喃喃道：“好脏，好脏，要洗干净，我洗干净……！”

说着说着，竟直直掀开被子，瞪大眼睛拽住大夫人的领口，“我要水，要水……要洗澡，洗干净，太脏了……”

大夫人连忙握住她的手，哭喊道：“不能再洗了，予薇，不能再洗了，已经很干净了，不要再洗了……”

谢予薇自回来，已经洗了不下几十次，身上被她自己折腾地，全是搓伤。

“没有！还没有干净，好脏，我好脏！！”谢予薇大喊，整个人如疯魔般扯住大夫人的衣领疯狂摇晃。

大夫人涕泪横流，话都说不出来了。

谢大爷听到喊声，从外间走进来，几步上前，“啪”得一巴掌狠狠甩在谢予薇的脸上。

“老爷，你怎么打她？”

大夫人头晕目眩，稳住身子后，疾步上前，拥住谢予薇，心疼喊道。

“你清醒点！！事已至此，还要让你娘看你这样备受折磨吗？”谢大爷厉声斥责。

谢予薇低低哭笑出声，她抬头，泪眼怒目射向谢大爷，“我这样，您也知道我这样了！！我怎么清醒？？我不要清醒，娘……我不想要清醒！！”说着，又低头哭倒在大夫人怀中。

大夫人无法，只能抱着她不停地安慰。

屋内气氛凝滞，一时间只剩下谢予薇的哀泣声。

没过一会儿。

一个丫鬟快步走进来，见气氛不对劲，侧身对着谢大爷耳语了几句。

谢大爷脸色骤变，接着凑近大夫人低声道：“别哭了，母亲来了。”

话刚落下，常嬷嬷已经搀着老夫人走进来。

大夫人抽出帕子侧过头抹掉眼泪，也顺带着将谢予薇的脸擦干净。

“母亲。”谢大爷迎上去，大夫人也站起身，行了一礼。

老夫人没有应，直直走向床侧，谢予薇又呆在床上，失了魂似的。

老夫人看了片刻，眼眶泛红，“我可怜的四姐儿……”

“母亲小心身体……”谢大爷声音暗哑，搀住老夫人安慰着。

老夫人待了一会儿，谢予薇仍旧是不言不语的样子，她看着也止不住的心疼。

但到底，这已经不是予薇一个人的事了，整个侯府都因此蒙上了一层耻辱的布。

老夫人抬眼示意谢大爷跟她出去。

直至走到三房正院，老夫人才长叹一口气，“大郎，这件事外面都传遍了，你说……该怎么办？”

谢大爷自然也知道，他看不出她母亲的打算，只能揣摩着道：“娘，予薇受此屈辱，盛京城怕是待不下去了……”

老夫人点头，“送她去长春观吧，就跟着妙善道姑……求仙问道吧。”

谢大爷双眸骤缩，他没想到母亲会如此安排。

正待开口，身后传来大夫人的哀泣声，“娘，万万不能啊！她双十都没未到，怎么能……怎么能让她做道姑呢？！”

“闭嘴！”老夫人厉声斥她，接着抬眼扫向四周，“你是生怕知道的人还不够多吗？”

大夫人惊慌地看了眼四周，又疾步走近老夫人，拉上老夫人的衣袖，压低声音急道：“母亲，不能啊！您可怜可怜予薇吧，您说过，她温柔娴静，最是得您喜欢的了……”

老夫人如何不心疼。

但再是心疼，与侯府的名声相比，都不足以相提并论。

“去做道姑，对予薇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出路了，至少……”老夫人眼含怜悯，“还能留条命在……”

大夫人听此，猛地抬眸，直直看向老夫人。

她听出来了，这是说若予薇不离了府做姑子，这条命怕是……

大夫人泪眼盈睫，缓缓摇着头，不肯相信。

她的宝贝女儿，自小金枝玉叶，琴棋书画样样皆出挑，就是做中殿娘娘都使得，怎么就落地这么个下场了。

不行，她不能让予薇就这么做了道姑。

“母亲，不如送她远嫁吧，嫁到……就嫁到东洲，找个清贫的人家，有侯府做后盾，东洲又有谢燕撑腰，予薇定还能活出条路来！”

谢燕是老夫人最小的女儿，当年嫁给了东洲巨富，若是将予薇送去那里，找个不甚显达的人家，有侯府做靠山，谅那家人也不敢欺辱了她，她的予薇照样能活成个人样……

老夫人听罢，凝目深思，心下在做权衡。

大夫人见此，拉扯了下谢大爷的衣袖，让他应和。

“娘，幼兰说的不错，东洲离盛京千里之遥，予薇的事就算是遮下了，时日一长，盛京这边的传言也会慢慢消下去的……”

老夫人来回看向大房夫妇，沉吟半晌，终是点头应下。

“就这么办吧，大郎，你马上写信给燕儿，让她寻个人家，不拘家财声望，尽快定下来，然后派人来接予薇，越快越好。”

“好，好，娘，我这就回去写……”谢大爷面露喜色，连忙告退，就要回去写信给胞妹。

大夫人心下暗松口气，抬手将脸上的细泪抹去。

“你回去和予薇说，让她做好准备，等她姑母的人一到，立即动身。”老夫人冷声吩咐。

大夫人点头，嘴角终于弯起，露出一抹笑。

……

这个消息没过多久，就传到梁晏姝耳边。

她闻言轻蔑一笑。

这就要送走了？

想将人嫁到东洲？

有谢家幺女谢燕罩着，谢予薇又能重活一回。

她怎么会成全！

事情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