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晏姝低低笑开，“姐姐还没疯了，还能认出我。”

“你怎么在这儿？！”谢予薇厉声责问，下一瞬，像是想到什么，面露惊恐道：“你来做什么？！”

“姐姐猜到了不是吗？”梁晏姝站起身，手里提着油灯，缓缓走近。

“我为什么要在这儿？我在这里，当然是为了送姐姐……最后一程啊。”梁晏姝唇角勾笑。

油灯在她周身晕开一片昏黄的光，她在光亮里，肆意地笑。

“你要做什么？！”谢予薇心神震颤，眼中的恐惧如山海颠覆般涌上来。

“小重楼里，姐姐故意佯装被推下山坡，害得我被关进了刑室，花灯会上，四姐姐让你二哥谢立夏，找一群恶心无比的人企图欺辱我……姐姐还记得吗？”梁晏姝行如鬼魅，在谢予薇身侧转了一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谢予薇还在惊颤，她掐住手心强自镇定。

“不知道？那谭京墨呢？姐姐总该记得吧？”

梁晏姝眼含嘲弄，“弃了姐姐的谭京墨，让姐姐为之疯狂报复我的谭京墨。”

谢予薇深咽了两口口水，侧眸斜看向身侧的梁晏姝，“报复？我……我为什么要报复你？”

“因为……你喜欢的人，喜欢的是我啊……”梁晏姝挑了挑眼尾，声线拖长，讥讽又恶毒。

“谭京墨喜欢的是我，我高贵娴雅，生来就是掌上明珠的四姐姐，怎么能容忍的了呢？”

谢予薇脸色大变。

对于谭京墨忽然“变心”，她本身就难以释怀。

梁晏姝算什么？！她就是个妓女的女儿，是个小贱人！

盛京任何一个其他的贵女都可以，唯独她不可以！

她怎么可能连个妓女的女儿都比不过！

然而此刻，谢予薇却不敢叫骂出声。梁晏姝能在这里，肯定是有备而来。

“六妹妹肯定是误会了什么？姐姐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谢予薇颤着声音回道。

梁晏姝哼笑出声，不以为意，“姐姐这招死不承认，妹妹从前也经常用呢 ……”

她微微挑眉看向门边，一瞬又转头，“不过，姐姐承认与否，于我而言，一点儿也不重要……”

谢予薇脸色松快了一瞬，然而，还未等她再度开口解释。

梁晏姝又道，“四姐姐，荒山小夜，滋味如何？”

谢予薇先是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眉目微微蹙起，紧接着，像是突然联想到什么，眼中迅速爬上惊骇。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梁晏姝，嘴唇颤抖，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说什么？”

“我说，那种滋味，恶心吗？”梁晏姝笑得恶劣。

谢予薇瞳孔放大，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几乎承受不住地软了腿脚，手抵在身后的弦窗上，才勉强稳住身子。

极力想要忘记，本来就要忘记了，就要随着离开盛京丢掉的事，被活生生挖出来，摊开在她的眼前，这让她浑身汗毛倒竖，止不住地战栗。

“姐姐该庆幸，那些人尚算干净，并没有十分脏污。”梁晏姝凑近她耳侧，字字句句如同冰锥一样捅进谢予薇的心口。

“是……是你做的？”谢予薇声音颤抖。

梁晏姝撇嘴，她摇头轻笑，无辜道：“不是哦，姐姐可不能冤枉我。”

“不过，若是妹妹我，那爬上你身子的就该是路边讨食的乞丐，是痴傻的疯子和生着脏病的癞子！”梁晏姝的声音越说越轻，越说越狠。

“你这个贱人。”谢予薇摇头，声音开始轻得几乎隐没，又忽然放大，“你就是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梁晏姝下巴微抬，大笑出声， 没有理会她。

谢予薇一连打了好几个寒战，梁晏姝的笑声让她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声音狠厉又问：“我二哥的腿，也是你弄的？！！”

梁晏姝停住笑，嫌恶道：“都说了不是我做的，还说我。”

转而又笑了，“算了，随姐姐怎么想，反正最终也差不离。至于谢立夏那个蠢货，该是姐姐害得才对，若不是姐姐叫他来报复我，他又怎么会得报应了……”

谢予薇脸上惨白，几乎没有一点人色。

梁晏姝看她这样，轻巧退开身，她又重新坐回椅子上，将油灯放在桌子上，“好了，都快夜半，我都困了，不逗你了。”

谢予薇不知她要做什么，警惕地盯着她。

“诺，特地给姐姐送来的。”梁晏姝竖起一指，轻点向桌子上放置的东西。

谢予薇的眼睛随着她的动作移动，这才看见那里还放着一纸枯草黄的信封。

“这是什么？！”谢予薇问。

“姐姐拆开看看不就晓得了，也许……是有人写给姐姐的情书笺了。”梁晏姝单手托住下巴，笑望着谢予薇。

谢予薇的面目隐在昏暗的光里，可怖又瘆人，她不敢上前。

梁晏姝丝毫不以为意，她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姐姐不看吗？那我可就撕了……”

她作势拿起信纸，就要从中撕断。

谢予薇急步冲过去，一把抢过。

她将信握在手上，手指微微颤抖。

谁会给她写信？

这个时候，谁会写给她？

她怀疑这是眼前贱人作弄她的把戏，但依旧忍不住心里的侥幸。

梁晏姝面带戏谑看着她，也不再催促。

良久。

谢予薇仿佛终于下定决心，她猛地撒开信封，取出信纸拿在手上，低头看下去。

只见越看脸色越加惨白，手指抖如筛子。

半晌，她才抬起头。

她的脸色扭曲，嘴唇颤抖，冷汗如瀑从额角滴落。

梁晏姝佯作惊讶道：“姐姐，怎么了，不是情书笺吗？”

谢予薇像是看鬼怪似的看着梁晏姝，极度的恐惧在她胸口越涨越大，几要从她的喉咙深处蹦出，她的声音如被沙粒磨碎，“你，你……”

梁晏姝眉目一扬，“姐姐想说什么？”

书信从谢予薇指尖滑落，她整个人软倒在地上，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梁晏姝站起身，嘴角噘着笑，她莲步轻移，走到书信边，矮身拾起。

“……其子此淫妇也，不足以嫁予我，吾乃遂谢婚，毋污我门楣……季时修？”

梁晏姝一字一句缓缓读出，笑意夹在其中，恶毒至极。

她看向谢予薇，“季时修？姐姐，该不会是你东洲的准夫君吧？”

她漫不经心地将信纸递到谢予薇眼前，“怎么办？他知道了，他嫌你脏，不要娶你了。”

梁晏姝望着谢予薇娶抽了神髓，失魂的样子，忽然大笑出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你真脏！一个毫无门第的穷馊书生，都嫌弃你，不让你去脏了他家的院子，姐姐，你说说看，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谢予薇的牙齿咯咯打颤，她猛地抬头，怨毒地看向梁晏姝，“也是你干的，是你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