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照秋负手快速走在游廊上，谢安紧紧跟在后面。

“去捞，死要见尸！”谢照秋面无表情，低声吩咐。

谢安连忙低头应是。

没一会儿，就到了老夫人院子。

谢照秋大步跨进去，就见老夫人哀哀靠在床头，常嬷嬷在小心翼翼喂着药。

老夫人抬眼见谢照秋进来，脸上神色立马变得凄楚，她眼含泪光，朝谢照秋道：“三哥儿，你妹妹她……”

说着又忍不住抬帕子抹眼泪。

“老夫人节哀……”常嬷嬷眉目紧蹙，低声安慰着。

谢照秋往前近了两步，他接过常嬷嬷手中药碗，示意让他来。

“祖母别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谢照秋搅弄着碗中瓷勺，眼脸半垂道：“况且，四妹妹对您一向孝顺，泉下有知，也会痛心的。”

“三哥儿，你说是不是祖母的错呢？她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为什么非要送她去了？！”老夫人哀痛道。

尽管为了门楣，起过让谢予薇死的念头，但那只是设想，真没了自小疼爱的孙女，老夫人心里还是悲痛欲绝的。

“祖母，四妹妹既有向死之心，那即便不在船上，也有可能在其他任何地方，祖母无需自责，与您毫无关系的……”谢照秋抬起瓷勺，递到老夫人唇边喂她药。

老夫人难掩哀色，低头抿进一口药，又忽而定住，抬眼看向谢照秋，眸光炯亮，“三哥儿，你说只捞到衣服，会不会……会不会人没死了？！”

谢照秋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浅笑，“祖母，您还是不要思虑过多了，江水渊深如海，四妹妹又不会水，活着的可能性……”

谢予薇不可能会活，即便跳下水活了，也会死在他的手下。

老夫人一听，长叹一口气，也深觉自己痴心妄想。

一碗药很快见底，谢照秋留了一会，起身打算离开。

还未待他走出两步，身后老夫人突然问了句，“那丫头送走了？”

谢照秋脚步顿住， 他眼睫半垂，片刻后转头淡声回道：“听祖母吩咐，已经送去京郊别院了。”

老夫人点点头，“三哥儿，祖母知道你与那丫头投缘，兄妹感情好，但……你要记得，你日后是要做侯爷的人，万不能有半点蜚短流长传出来，陛下虽爱重你，你也要爱惜羽毛……”

谢照秋闻言，默了片刻，随即轻点了下头，“孙儿知道。”

“那，接下来，直到那丫头嫁出去，你就不要去看她了。”老夫人声音微凉，眸光紧锁谢照秋。

“祖母说的，孙儿自当听从。”谢照秋淡声回应。

接着便快步跨过门栏，往外去了。

老夫人坐于床榻上，神色晦暗。

“老夫人……”常嬷嬷欲言又止。

老夫人手微抬，常嬷嬷止住声音。

“先看看，若他能做到不管不问，就权当之前那般养着那丫头，若他执迷不悟……”

常嬷嬷点头，主仆两人皆是一脸凉意。

谢照秋出了老夫人房，脸色立马变得冰冷无比。

谢安不敢看他，只心中惴惴跟在后面。

等回了点秋阁，谢照秋才冷冷开口，“明日派人将六小姐的丫鬟送过去。”

“那还要再……”谢安没敢问。

原本世子是要送木香，还要再派些侍卫过去看着六小姐的。

“木香就不必了，太过显眼”谢照秋顿了片刻，“让谢三带两个人过去，悄悄换掉留在那里的人。”

谢三从前做的就是看着梁晏姝的活儿，且身手了得，和谢安有得一拼。

这件事派给他，谢照秋会稍稍放心。

“叫谢三每日传信过来，六小姐行卧起坐诸多事宜，通通详尽禀报，一丝都不许遗漏。”

谢照秋目光幽暗，眼中的沉戾一览无余。

“是。”

谢安恭声应下。

“那件事查得怎么样呢？”谢照秋忽然问。

“回世子，去找的人翻遍了泉亭那一块，找到了一个当年楼里的人，只是那女子已然痴傻，如何也问不出话来……”谢安无可奈何。

这件事已经查了好几年，实在是时日过于久远，别说当年的人，就是当年的地都换了好几波经营流转，早就寻不到半点行迹。

这回好不容易找出些蛛丝马迹，只线索刚捡起来就断了。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撬开她的嘴！”谢照秋眼神骤冷，厉声叱道。

谢安忙躬身回应，冷汗从他额角渗出。

谢照秋仰面靠上大圈椅，急呼一口气。

书阁内一时安静下来。

谢安大气也不敢出，悄声退下。

……

京郊别院。

梁晏姝抬眼看向面前的人，眉目微挑，唇角半勾，脸上笑得格外有深意。

春芽抱着包袱泪眼汪汪看向她的小姐，她还以为这一回，小姐又被世子箍着，她得要好久之后才能再见到。

“好了，这不就见到小姐我了吗，快去将包袱放下吧，我还等着喝你沏的茶了。”梁晏姝睨了一眼小丫鬟，受不住她眼中的泪花，连忙支她进屋。

春芽听言，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抬手抹了抹眼角，便往梁晏姝的屋内冲去。

留下梁晏姝一脸兴味地看向剩下来的那个人。

谢三面色镇定，眼睫低垂，嘴唇紧抿，谨守下人的规矩，不直视主子。

梁晏姝似笑非笑打量了他好一会儿，从头到脚，一丝一毫都没放过。

在发现眼前男子虽一脸面无表情，但垂在身侧的手却握得青筋凸起，这才哂笑一声，转身也进了屋子。

直到女子身上的香气渐渐淡去，谢三才低低舒了一口气。

他也不知为何，一见六小姐，就紧张地手足无措。

世子派他来做这个事，他起初是想要拒绝的，甚至想到故意弄伤自己以避开。

但最终，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他竟应下。

谢三暗叹一口气，转身走到廊下站定。

按世子吩咐，他必须要时刻“监视”六小姐，事无巨细的报于他。

梁晏姝一进屋子，就见春芽正替她收拾着妆台上散落的钗环。

桌上的茶已经倒好，冒着细细的烟。

“你这丫头，一路赶过来不休息，倒自觉找起活儿做了。”

梁晏姝在凳子上坐下，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抿进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