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什叶城外三十里。

未名村，破败寺庙内。

外面冰天冻地。

“世子，后面跟的人已经尽数处理了，属下探问了一下，这里距离什叶只有不足三十里路，我们要不要……”侍卫半跪于地，恭声禀报着。

谢照秋闻言，低咳了两声，闭眼道：“先不进，最后一波杀手应该就躲在城门口，等着我们落网，咳咳……”

他说着，捂住胸口又连连咳了数下。

他的胸腹处受了箭伤，一路疾行，又屡屡遭受追击，伤口没有得到好的休养，现下恶化地越发严重。

“世子！”侍卫连忙将火堆上熬着着药倒到碗中，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谢照秋伸手接住，定定望向碗中黑呦呦的汁水，默了片刻后，道：“你带两个人，伪装成行商先进城去找周将军，让他在城门接应，明日入夜，在城门口汇合。”

这一路随行的侍卫死了大半，明日进城是对手最后一击的机会，对方绝对会拼尽全力。以他们现在剩的人，能冲进去的可能微乎其微。

“属下明白，只是世子，那您这里……”领头的侍卫眸露担忧。

他带两个人走，世子这里就剩下一个人了，他如何能放心。

这个寺庙看起来也并不安全。

谢照秋摆手，“无妨。追到这里够远了，他们现在只能孤注一掷，将最后的机会赌在城门口，这里暂时安全。”

侍卫这才点头应是。

火还在烧，外面的冷风呼呼地吹。

谢照秋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片刻后开口道：“谢安那边回信了吗？”

“尚还没有。”

谢照秋的眉眼黯了黯。

他抿了抿唇，闭眸靠上身后的墙壁开始休息。

盛京城。

岁暮天凉，万物诉寒。

这个冬日的第一场雪终于还是来了。

揽春芳。

细雪飘飞，目之所及处，全都换上芽白的新装。

“小姐，您快进来，外面冷。”春芽展开斗篷，披上梁晏姝的肩背。

“还好，下雪不冷，化雪才冷。”梁晏姝站在檐廊下，她伸手拢紧斗篷，望着院中簌簌飘落的雪花。

过了一会儿，她才转身走进屋内。

“对了，张昭那里怎么样了？”她坐到火炉边暖着手。

“那边刚传的消息，说宫里紫晨殿年久失修，前两日北风暴虐，半个殿都垮倒了，太后要修缮，但战事持续日久国库吃紧，户部不愿拨这额外的银两。 这件事朝上讨论的时候，大半的人都是反对的，陛下很是头疼。”春芽拿出针线笸箩，坐在靠火炉边的凳子上，缝起手上的红狐狸毛鹤氅。

“怎么解决的呢？”梁晏姝转头望过去。

“二皇子给出了一个主意，前年长乐宫修建，余下不少边角废料，这回紫晨殿补修，完全可以用得上，不必从国库拨银子就能成。”春芽停下手上的针线，笑着道：“小姐您猜，这是谁的主意？”

梁晏姝的嘴角抿出一个弧度，“张昭？”

“对，就是张公子。陛下龙颜大悦，二皇子乘机提了张昭的名字，陛下赏识有加。”春芽忍不住咧嘴。

“他倒是会盘算，虽不至于直接赏赐个官位，至少，在陛下耳边也算留了名了。”梁晏姝轻笑一声，接着烤火。

一瞬又道：“宫里修建宫殿余下的料子，他是如何得知的呢？”

春芽摇头，“小姐想知道，不如亲自去封信？”

梁晏姝皱眉，“算了，他能知道自然有他的法子，张昭是聪明人，我们不必事事过问，省地他做起事来畏首畏尾。”

春芽点头，继续手下的动作。

红狐狸毛鹤氅颜色艳丽，冬天里穿着最是好看，也最是暖和。

“哪里来的狐狸毛？”梁晏姝看向春芽的手上。

“谢侍卫送过来的，奴婢本来不想要，但……”她悄眼看向梁晏姝，“想到小姐你怕冷，还是收了，我给您做件鹤氅，这样您出去也能护着点儿。”

梁晏姝愣了愣。

谢安送的？

那就是谢照秋送的，定是他临走时吩咐了谢安。

她这三哥哥走了大半月，外面疯传他被回鹃的人刺杀，生死不明。

“谢安说了三哥哥的境况吗？”

“奴婢问了，只是谢侍卫说，小姐您若想知道，可亲自去问他。”春芽皱眉。

说到这个她就气怒，昨日谢安来送东西的时候，她想着打听一下世子的情况。

谁料那谢安竟声音凉凉回了句，“若是姑娘想知道，恕谢安无可奉告。若是六小姐，那姑娘可回禀六小姐，只要六小姐亲口问世子，谢安定当知无不言。”

谢安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带着气。说完就将狐狸毛放到她手上，转身就走了。

弄得春芽整个人就很懵。

吃了枪药了不是？说话古里古怪的。

梁晏姝听春芽描述，当下就明白过来，谢安这是替他主子抱不平。

外面传言这么厉害，她至今只字未提，半点关心都未表现出来，难怪谢安如此。

本来梁晏姝也心中存疑，但现在看谢安态度，约莫也能猜到谢照秋定是安然无恙，否则，谢安不会如此。

再说谢侯府，本就根大树大，即便梁晏姝搞出这么多事，也依旧难以撼动它的根本。

而老夫人，在昏迷数日后，终于清醒过来。

林玖儿日日守在一侧，生怕她这祖母一命呜呼。

只是，老夫人虽醒了过来，但许是受得刺激过大，竟半侧肢体麻木不得动弹，口角歪斜，连话也说不清。

这两日，府内到处在请名医，就连宫里的御医都过了好几趟，然而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这不就是中风了吗？

梁晏姝听闻后嗤笑了许久，老太婆这样，任是大罗神仙在世，也救不了她。

正院。

老夫人躺在榻上，半边眼睛瞪地老大，望向一屋子的大夫，另一只眼睛则若死物一般不受控制。

“祖母……”林玖儿扑在床榻上哭，片刻后又转头看向屋内大夫，“大夫，御医，求你们一定要医治好祖母！”

屋内几人面面相觑，都只摇头叹息，谁也拿不出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