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恨
作者:古月dml | 分类: | 字数:51.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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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喜忧
白日里刘姝要去白马寺拜佛,又与苏荷等人说说笑笑,时不时地去河郡侯府或皇宫探望,倒不觉心伤。
可夜深人静、午夜梦回之时,她却抑制不住对程昭的思念,常常潸然泪下。
就在这深切的思念之中,春日已去,夏日又来。端阳过后,便一日比一日炎热,可刘姝也照旧每日都去白马寺。京中有传言,说皇家女儿与佛有缘,大长公主和安平公主都要去侍奉佛祖了。
若程昭听闻此传言,必定要割了那些造谣之人的舌头。他还活得好好的,他的新妇怎么就要去侍奉佛祖了?他还想长长久久地听她唤他阿昭,还想和她儿女成群,白头偕老!惹急了他,他把佛像砸了,把寺庙拆了,看佛祖还敢不敢跟他抢人!
端阳宫宴过后,刘姝每日都昏昏沉沉的,觉得异常劳累,请太医来看过却并无异样。
这几日,她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只因丹朱要成婚出府去了,她与她主仆一场,自然要替她好生思量。
丹朱的郎婿是与她自小相识的表兄,说是老实憨厚、值得托付之人。
这日,刘姝正拉着丹朱坐在春华庭的矮榻上,将她备的嫁妆一一说与丹朱听。正说着,她突然闻到小厨房飘来的炙兔味忍不住地吐了起来。
丹朱替她拍着背,惊疑道:“公主莫不是怀孕了?奴婢阿母怀小妹时也是这般呕吐。”
“可之前请太医来把过脉,太医却未说什么。”苏荷边递水给刘姝漱口边担忧地说。她顿了顿又道:“公主,不如再请太医来瞧瞧?”
刘姝缓过劲来,她轻抚着心口点了点头。
苏荷便起身出了院门,去君川阁寻了阿喜,让他去请太医来。阿喜每日里除打扫君川阁外,便是随石磊练刀。他多有空闲,故而有个什么跑腿的事常让他去。他倒也欢喜,有事做总比闲着好,何况还是为公主做事。
待太医进府,把过脉后,确定刘姝是怀了孕。他说上次没把出来是因月份太小。
众人闻言无不欢喜,而刘姝欢喜之余又有忧虑,但她还是重赏了太医,亦赏了太尉府中的人。
送走太医后,刘姝小心翼翼地坐回榻上。
丹朱却忽然在她脚边跪下,开口道:“公主,奴婢不想出嫁了,请让奴婢再多服侍公主几月。”
刘姝面露感激,她伸手扶起她来,又让她在榻上坐下。她握着她的手说:“我知你的心意,可婚姻大事却不能耽搁。”
丹朱面露难色,她垂着眼犹豫片刻后,低声说:“其实,是奴婢自己还未想好。我那姑母最是尖酸刻薄,我原本想成婚后仍留在太尉府中,可她却偏要我出府,在家中照料。”
苏荷跪坐在地上,她直起身来问道:“你表兄不曾帮你说话?”
丹朱摇了摇头:“表兄也不敢言语,只能依姑母。”
云丫又问道:“阿姊,那你父母呢?”
“我是将要嫁到别人家去的,她们又能说什么呢?”
丹朱脸上尽是无奈。
刘姝拍了拍丹朱的手背,她含笑说:“你如此稳重,我如今怀孕,便就再强留你几月。你告知你的父母,我强留下你,日后自然会为你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丹朱低头道:“多谢公主!”
“你该谢你自己。你最是稳重做事向来妥当,我自然该留你的!”刘姝笑了笑,她又看向云丫、和巧、如慧说:“你们若心中有何念想,也只管与我说,缘分一场,我自然希望你们有个好归宿。”
那三人互相看了看,笑着道了谢。
刘姝又笑着看向苏荷,她柔声说:“苏荷,你纵使往后和若磐成婚了,我也是不会放你走的。”
苏荷向前挪了挪,她靠在刘姝身边笑说:“就算公主让我走,我也不会走。”她说着,又看向刘姝的腹部,惊喜道:“再过几月,公主的孩子便出生了。想来那时,太尉他们也回来了,府中定然热闹非凡。”
刘姝轻轻地摸着腹部,半喜半忧地说:“但愿如此。”
丹朱已经跪坐在地上,她问道:“公主是否要写信告知太尉?”
“是啊,太尉若知晓,定然欢喜。”云丫笑道。
刘姝思虑片刻,她摇了摇头面露担忧地说:“算了,先不告知他,免得他分心。战场凶险,稍有不慎便……”她没再说下去,皱眉叹了口气。
云丫见状,忙岔开话题说:“好香啊,想来朱娘子又做了公主爱吃的炙兔肉。”
刘姝闻言,不知为何,又忍不住地吐了起来。众人忙上前来,端盆的端盆,拍背的拍背,递水的递水,拿帕子的拿帕子。
刘姝孕吐得厉害,总是吃了又吐,便只好吐了又吃,十来日便消瘦了一圈。她往日爱吃的炙兔肉、甜糕、酪浆、蜜水都不想吃不想喝了。她偏偏喜爱酸食,越酸的便越喜欢,犹爱那用盐水泡制的酸菜。可惜,太医不让她多食,说对身体无益,她也只好克制着欲望不敢贪食。
宫中和河郡侯府每隔一段时日便送来补品,朱娘子变着法的给她进补,她虽不爱吃那些,可又不得不逼着自己吃下去。
她以前虽听说过孕吐难受,却不知晓是这般难受。难受得她每每想起程昭来便不只是思念,还有怨念了。
刘姝虽未告知程昭怀孕一事,可太尉府中多的是他的人。季湘再三思量后,还是特意写了封信告知他。
程昭早已到了五原,已在城外安营扎寨两月余,因匈奴时有偷袭倒与之有过几次战役。那几次战役都不大,双方各有损失,也都不敢贸然进攻,都退守在边境。
那时,暮色四垂,繁星璀璨。
营帐之中,油灯昏昏。
程昭未脱鞋,随意地坐在铺于地上的竹席上。他看了刘姝那闲话家常的信简后,俊朗的面容上露出了欢欣又思念的笑容。他忍不住又重头细读了一遍,回味许久后才起身将信简放进了榻旁的木箱之中。
而后,他坐回竹席上,从一旁的木几上拿起了装着季湘信帛的竹筒。他拆开竹筒展开信帛,一眼看去,却惊喜得站了起来,踢翻了一旁的木几。木几上的书简、油灯倾倒在地,好在油灯倒在了尘土上,并未引起火灾。
“禀太尉,公主已怀孕数月。公主为免太尉忧心不愿相告,小人却不敢自专。季湘敬上。”
程昭反复地看着第一句话,他欢喜地笑出了声,可随着油灯的熄灭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刘姝的怀孕于他而言是意外之喜,可喜悦过后却又忍不住忧虑。他想,他怎能让她独自承受怀孕的苦楚?怎能让她怀着孕,还担惊受怕?他又想,若自己身死,她们孤儿寡母,活在这世上该多艰难!
黑暗之中,他如此想着,便将那信帛紧紧地拽在了手中。他心中激荡,恨不得抛下所有此刻便奔回洛京,回到刘姝身边,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他大步走出营帐,掀开帐帘后他听到他的将士们在唱着慷慨激昂同仇敌忾的战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在这激昂的歌声中,他望着他的同袍们,望着他们在火堆旁明亮的面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他松开了手,手中的信帛随风而去,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是他带着他们上的战场,如今又怎能临阵脱逃,弃他们于不顾?
他眸光暗沉地转过身来,迈着沉重的步伐又走进了营帐。昏暗之中,他一下跪在满是尘土的地上,身上的铠甲发出沉重的声响。他深邃的丹凤眼因痛苦和思念泛起了泪光,他深切地呼唤道:“怀夕,怀夕……”他双手捂住脸,无声地痛哭起来,泪水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尘土上开出一朵朵悲痛的花来。
当何善骰一身风尘地走进程昭的营帐时,程昭和他的营帐已瞧不出丝毫异样。他坐在油灯下,面色肃穆地看着边防图。他看也不看何善骰,开口便道:“他还是不来?”
何善骰面有愠色地单膝跪地,抱拳回道:“是,那厮说他头风又犯了,只怕明日起不得床!”
程昭将边防图放进竹席上的木匣内,他起身冷哼道:“这个庄温,我请他十回,他倒有九回不来!若非在战时,只怕他已被埋进土中,那时便用不着起身了!”
何善骰也站起身,气恼道:“我看这厮分明是装病,他一个驻守边关的将军哪来的这么多病?不是头痛,就是腹痛,还有脚痛!庄温,装瘟,我看他迟早得瘟症!”
程昭笑了笑,他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沉眸说:“他其实是有本事之人,不然当初庄沧举荐他来驻守边疆时,我也不会置之不理了。可未想到后来与庄沧结下了杀子之仇,庄温是他族弟,又与他交好,自然是听他命行事!”
“太尉的意思,这是庄沧从中作梗!”
程昭拿起放在竹席上的错金黑鞘剑挂在腰间,走出营帐。他吹着边疆夜晚粗犷的风,看着漫天的繁星,沉声道:“好在他手上那五万兵马也并非全听他言,那夏侯崝、桓楠二位将军是勇武之人,家人亲小也都在五原城,定会誓死守城。”
何善骰也跟了出来,他站在程昭身后说:“太尉说的是,夏侯将军和桓将军手下可调动三万人马,加上玄诡军倒可与匈奴一搏。”
程昭垂下眼来,他又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笑道:“既然这庄温喜欢装瘟便让他躺在床上一瘟到底,他那五万人马我也可不用,就让他们守着五原和云中两座城。”
“这种事,最适合如安去做,他心狠手辣,必能一击即中,让他彻底瘟在床上。”何善骰笑了笑,他又四处看了看,疑惑问道:“怎么不见如安?”
“我已让他去了。我给过庄温机会,是他自己不珍惜,也就怪不得我!”程昭说着,手扶着剑大步走向主帐。他又向跟在身后的何善骰吩咐道:“去,让他们来主帐,将明日突袭一事再行商议!”
何善骰忙答应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