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奠仪的车队行进速度比前面出城的人要快，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满目狼藉的马车前。

“吁！”

车队最前头，为首的人身披铠甲，肩上和头上都绑着白布。他翻身下马，一路小跑来到最末尾的马车跟前。

“启禀少爷，前方有两辆马车似乎遭遇了劫匪，还有两个姑娘正站在一堆财宝旁边，您看……”

“财宝？！”

马车的窗帘掀开，露出一张肥头大耳的脸庞。裴占山笑得嘴角都咧到耳朵：“有多少财宝？”

张集垂着眼睛，敛下所有情绪如实禀报：“目测有十四箱左右。”

“十四箱？！这是哪家的富小姐？出门怎么也不多带点人啊？”

不等张集回答，马车内传来一道稍显稚嫩的男声：“她们想要什么？”

张集作揖的手侧了侧，表情立刻变得恭敬起来：“二位姑娘说，所有财宝都可以给我们，只求我们护送她们回京。”

裴占山当即一拍手：“那感情好，我们前头的马车不是空着吗，让她们上去呗。”

张集没动，显然在等另一人的意思。

秦兰羲和李子园穿着一身华贵绸缎，脖颈和耳朵上戴的翡翠也都价值不菲。

脸和身上却都灰扑扑的。头发虽然凌乱，但好在还有发簪绑着，不至于太失仪。

李子园揽着，因受到惊吓而哭得不知所措的秦兰羲，朝面前的车队快步走去。

“怎么了？”见秦兰羲突然不动，李子园轻声问道。

是她的错觉吗，刚刚分明感受到有人看她。

可她看过去，却只有微微晃动的车帘。

“没事。”

秦兰羲收回目光，脸一抹，顿时泪如雨下哭得稀里哗啦：“我们还活着姐姐！我们还活着！”

李子园内心OS：你丫占便宜是吧！明明是你比我老！仗着自己有张娃娃脸就敢这般吆喝！

她暗戳戳掐了一把秦兰羲的腰，见她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己，李子园更笑得犹如春风般温柔：“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有姐姐在不怕哈。”

“怎么了二弟？”马车内，裴占山嘴里吃着栗子糕，一张口喷出来半截沫子。

没缝上的裙边，财宝旁尸体不合身的衣裳，以及，泣不成声那女子手侧沾染的红。

被唤作二弟的男孩沉吟片刻后，竟笑出声，裴占山一脸茫然地望着他敲了敲马车的面板。

“少爷。”

“入京后就让她们下去。”

“是。”

裴占山忙又喷了一嘴沫：“哎，让她们把财宝留下啊！”

出城的人不少都被路上的尸体吓到，很快有人去禀报了官兵。奠仪的马车，赶去处理尸体的官兵，擦肩而过。

直到回到楚馆顶层的廊上，李子园才捂着胸口，狠狠沉了一口气。

“兰羲，这次真真是多亏你了。”

后院水井旁找不到藏身之处，是秦兰羲抓着她爬上屋顶。两面车队前也是秦兰羲，立刻用刀裁了衣裳，里外三层地让她穿上。

又扒下刀疤他们的衣服，按照颜色分成两拨人套好，再拉着她拼命朝前奠仪的车前跑，嚷嚷着有人要杀她们，求大人救命……

“回去好好洗个澡，别让人瞧出端倪来。你的弓箭没了，回头我给你寻更好的来。”

李子园摆摆手，“弓箭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活着，还救下了家珑。”

二人相视一笑，李子园托着下巴瞅了她一会儿：“不过话说回来，你如何知道我会去救家珑？”

“下次偷听别离门框那么近，傻子。”

李子园：“！！！”

······

总督府内。

偌大的屋子被书架围满，除了两扇窗户透着阳光带着风洒入，其余便是文房四宝和几个斗篷披肩。男儿喜欢的兵器，在此处瞧不见半分影子。

“少爷。”张集跪地行礼，“和您所料一致，那二人并非富家千金，实则是城北楚馆的两名妓女。”

裴洚云浏览字帖的眼神一顿，抬眸时眉心不由得皱起：“妓女？”

“是，这二人该是城北楚馆六旦之中的二位。”

张集反手将身后的两份画卷递上：“不可亵玩李子园，冬日可爱秦兰羲。”

桌案前的男孩放下字帖，不过十五六的年纪，可他眉眼如画已见英姿，只是脸颊还有些嘟嘟的，尚未褪去孩童稚气。

张集都不需要细细打听，只照着二人的样貌描述，立时就知道其身份。

“六旦只卖艺不卖身，不过小人听说，楚馆的章妈妈似乎还做买卖消息的生意。”

“这很正常。”裴洚云坐在案前，面不改色地将两卷画轴展开。

画上，李子园手捧着莲花坐在小船上，显得那么超逸出尘，就连太阳照在她脸上的光影都画得惟妙惟肖，足可见画师对此人的喜爱。

再反观秦兰羲这处，金碧辉煌的屋子内，女子一袭白裙坐在椅子上什么动作也没有，只朝前笑。

而她身侧，一个膀大腰圆，满身金器的男人正低头瞧着自己空荡荡的钱袋子。

分明卷轴上写着秦兰羲画像，结果男人占得面积一个抵她三个。

裴洚云眯了眯眼。

“嘶啦——”

清脆的撕裂声，在安静的屋内显得格外突兀。

张集猛然抬头，只见一片男人安静地落在了地上。

“送你了。”

裴洚云话音刚落，一画卷直飞张集脸来，好在他聪明机智，当即侧身一避再反手一抓……

张集险险松了口气，赏赐的东西若要掉地上，可是不敬。

“谢少爷。”

屋门关上，男孩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指尖有意无意轻点着，画上那张冬日可爱的脸。

“那天，你可不是这个眼神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