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四方的皇宫围墙，框住漆黑夜空，冬季的冷风呼啸着星辰，却吹不移卢善战身下的马蹄。

宫门口两队官兵分割，士兵见守卫来了自己人，腰杆子都挺直了几分。

他朝天空拱手：“皇上口令，即便卢将军您功高，若胆敢违……”

“锵——”

剑声之下，士兵的话卡在喉咙中。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冰冷的剑锋扫过他头顶，甚至没碰到他的皮肤，可却让人不寒而栗。

发髻被划破，碎落的头发连带着发冠，掉在地上。

士兵吓得膝盖砸地。

卢善战抬手，身后侍卫纷纷拔剑出鞘，一涌朝宫门而上。

“将军这可是要反？！”

望着卢善战的人跑去打开宫门，士兵不死心地怒喊。

宫门宫卫都是裴然的亲信，可问题是，他们不是上过战场的杀伐之人。

马上的卢善战剑收回鞘，被战场风沙磨练的脸上，对着士兵露出几分不屑的笑。

“老子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你还在你娘肚子里吃羊水。”

缰绳被拉动，尘土飞扬下，士兵跌坐在石板路上。

望着一众官兵远去的身影，他只能祈求。

······

坤宁宫内，一墙之隔。

一半寂静不已，一半声嘶力竭。

裴洚云坐在床头，伸手搭上她的脉搏。

他用过那么多毒药，却未曾见过这一种。脉搏强健有力，人醒不过来。

裴然的暗卫尽数被带走，裴洚云几日前便偷偷找来过张集，却只得到一句话。

“此毒，只能由下毒者来解。”

张增配日渐虚弱，裴洚云便猜到毒药，或许针对的只是孕妇。

秦兰羲还会时不时地醒，照常吃照常饿，他日日把脉都没有变化。

他不打算告诉她，就当给秦兰羲一个多管闲事的教训。

直到这一次。

太医令的寝衣都没穿好，只匆匆地披了件官服，就被拽到秦兰羲这处。

“怎么会这样？”

太医令诧异地把着脉搏，不解望着病容残损的女人。

“按理说，这药服下去，娘娘应该转醒才对啊。”

太医令有口无心的一句话，却招致裴洚云的袖镖抵在喉结。

现在他确定，药就是太医令下的。

他颤抖着呼吸，听着隔壁声嘶力竭的叫喊，转着眼珠：“臣，臣再尽力找点方子，兴许下一个方子娘娘就……”

“六个月大的孩子，就是生下来也活不了。”

裴洚云蹲下身，手里的冷镖轻拍着太医令的脖子：“您恐有所不知。”

“这满屋的人，没有一个在乎太后怎么样。”

“可您不该拖上娘娘。”

冷镖伴随着他的话音，刺入太医令的脖子，鲜红的血顿时顺了下来。

太医令给秦兰羲服用的，不过最普通的解毒方子，裴洚云吃毒药多年，解毒更是多年，一闻便知。

他迟迟不肯拿出解药，无外乎，是在等隔壁的张增配，气力耗尽，魂归九幽。

太医令恐慌屏息，脖子被迫仰着，脸色凝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卢善战眯眼，想不到一介太医，嘴倒是死犟。

他挥挥手，裴洚云瞥见他的示意，收回手。

劫后余生的太医令捂着脖子，大口喘息，狗爬在地想去够药箱的止血药。

手刚伸出，却被人一脚踩在地上。

他痛苦地想喊出声，一抬眸，只见卢善战面色和善的蹲下身。

他笑了笑，“我的人已经将坤宁宫围成死牢，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如果皇后娘娘有个好歹，我卢善战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将这里的人杀个干净，一个都跑不掉。”

满屋宫人大气都不敢出，无一例外在心中求神拜佛，保佑秦兰羲一定要醒过来。

太医令望着自己被踩着的手，额间冒出冷汗。

他咬牙切齿：“卢将军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就不怕皇上回来知道，怪罪于你？”

“方侍卫！”

身后传来宫女吃惊的呼唤声，卢善战转过头。

只见热气滚滚的炭炉旁，裴洚云弯下腰，骨节分明的手握上通红的炭火。

“你……”

卢善战惊呆地张嘴望着，话还未说出，裴洚云已流星地走到太医令面前。

他抬手迅猛地掐住太医令的下颚，就要将烙炭往他嘴塞。

太医令大骇，起初的死撑，在对上他不带任何犹豫的眼神时，哪里还顾得上皇上的嘱咐。

连忙从胸口掏出药瓶。

“解药！解药在这里啊！”

烙炭被扔在地上，太医令吓得裤子都湿了。裴洚云接过解药，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朝后退了一步，转头：“你来。”

卢善战被他震撼的僵在原地，直到裴洚云皱起眉，他马不停蹄地上前。

“娘娘啊娘娘，您可一定得醒来啊！”

卢善战按照太医的说法，将药丸磨成粉喂给秦兰羲服下。

余光瞄到裴洚云手上扎满的水泡，卢善战竟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说到底，他没有伤害过秦兰羲。

“太医，给他处理一下手。”

面对他活阎王一样的存在，太医令哪里敢上前。跪在地上将药膏翻出，隔着三米远丢给他。

“叽里咕噜——咕噜——噜——”

瓷瓶装的药膏在地上滚了三圈，落在裴洚云脚边。他目光一刻没动，盯着床上秦兰羲熟睡的面庞。

卢善战站起身，几步上前一脚踹在太医令身上：“扔！扔你妈呢扔！”

昔日风光无限的太医令，此刻犹如阶下囚一般，连滚带爬的爬到裴洚云脚边。

裴洚云垂眸，瞥了一眼未曾上妆的右手，收回眼神，任由太医令上药。

他甚至不敢让他伸手，只能尽力的用帕巾蘸着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

太医令极为努力地涂着，眼看剩下最后一点就要大功告成，面前的人却突然抬起手。

“娘娘！”

卢善战的喊声比裴洚云更快，望着她悠悠转醒，脸上的笑意止不住。

秦兰羲按着额头，望着床畔早已跪了一地的宫人，一脸蒙圈地看着卢善战。

“怎么了……”

卢善战怎么在这里？

睡了太久，她的嗓子嘶哑不堪。裴洚云急忙端来茶水，秦兰羲的眼睛在他的手上一顿。

没接过茶，反而抓着他的手腕。

她诧异地抬眸，对上他躲闪的眼神。

卢善战：“娘娘，有人给您和太后下毒。”

“下毒？”

秦兰羲还未反应过来，只听一道哭声从隔壁传来……

“太后娘娘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