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鬼铲除，裴邦的暗卫之所以还跟着他，无外乎，是希望裴洚云能替云叔报仇雪恨。

疆域一带哪怕到了二月，还是冷风呼啸。寂静的屋子，门窗被吹得哐哐乱响。

任民昙差人拿来三壶酒，一人一壶。

张集听裴洚云讲完所有，想痛斥暗卫，却又理解他们的处境。

心酸之余，他紧紧握住裴洚云的手。

“无论你是谁，将来会成为谁。张集都不改初心，永远陪在您身边。”

他深知，乌头和云叔一死，真正站在裴洚云这边的人，只剩下自己。

裴洚云扬起头，发红的眼圈下他拍拍张集的手，温和却坚定的笑容展露。

他永远信任的人，也只剩张集。

“不知道你叔伯年纪大了眼窝子浅吗！”任民昙抹着眼睛，举起酒瓶跟二人碰杯。

今非昔比，从前裴洚云想要的，不过是拿回自己的东西。可如今，却是实打实地要去谋权篡位。

比重不同，动辄，便是生灵涂炭。

而现实是，就算裴洚云想生灵涂炭，他手里也根本没有千军万马的人，来支撑他的所作所为。

张集沉思片刻：“既然明着我们没有这个能力，那就来暗的。”

裴洚云：？

······

二月的京城热闹非凡，新年刚过，皇宫又迎来筹备已久的封后大典。

“皇后娘娘驾到——”

太监拂尘一甩，纯金凤驾落地。秦兰羲伸出手，卢善战作为武将之首，亲自上前迎接。

霞披落于红毯之上，百官跪地。

“娘娘今日可千万别再驳皇上的脸了，这要再来一次，臣就是磕破脑袋，也救不回场子啊。”

卢善战露出八颗大牙笑着，嘴里叭叭地叮嘱。

紫金倚仗在秦兰羲凤冠霞披之后，缓步跟随。

一眼望不到头的太元殿前，秦兰羲仰起头，看着层层阶梯。

从这个角度，她甚至看不见裴然，只能隐约看到太元殿前站了不少人。

“娘娘，皇上在太元殿前准备亲自迎……”

手腕搭着的手移开，卢善战不解地望着秦兰羲，只见她拎起裙摆……

晃动的钗环发出强烈的碰撞声，伴随着卢善战的惊呼。

“娘娘不可！封后大典需缓步而行啊！”

太元殿上，一袭龙袍的裴然闻声踏前两步。

阳光明媚下，一袭红裙的女人，顶着厚重的凤冠，无视周遭百官议论，抓着裙摆朝他奔来。

裴然心口一颤。

“皇上！”

见他匆匆跑下台阶，金桥大骇，史官还在这里，一笔一画都要刻入史书。

这上头要怎么写啊！

“皇上礼制啊理智！”金桥飞奔上前，拦住裴然。却见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台下，还在百阶之后的秦兰羲。

她一边跑，头上的发髻一边松。

秦兰羲几次抬手去扶，到最后直接放弃，双手抓起裙摆减少阻力，只求快一点爬上去。

“皇上！不好了京城出大事了！”

一匹骏马闯入宫门，百米开外便开始大喊。瞧见秦兰羲脚步顿住的刹那，裴然脸色瞬间阴沉。

他抬眸望去，只见士兵飞快跑上台阶，与她擦肩而过。

待到太元殿上时，士兵跪地，将手上的字条双手而奉。

百官纷纷朝这处张万，士兵手里的纸张，半天没被接过。

裴然眼神，早已经不能用阴沉形容。

他持重的外表下，暴戾的在周遭一点点蔓延。金桥熟悉他每一个神态，此刻，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呼……呼…….”

正当他求告无门，秦兰羲气喘吁吁地声音，无疑是神仙下凡。

“皇上！娘娘来了！娘娘来了！”金桥大喊着，殿中百官当即跪地。

裴然暴气敛尽，喜笑颜开迈步上前。

眼见他朝自己走来，最后一层台阶前，秦兰羲逼不得已放下抓裙摆的手。

可就这么一层，里三层外三层的裙子，还是让她踩到衣摆……

裴然瞳孔紧缩，飞奔上前。

秦兰羲本想以手掌着地，却猝不及防，整个人栽进他的怀抱。

她惊魂未定地仰起头，他只觉得心跳如鼓。

“谢……多谢皇上。”秦兰羲连忙改口。

抱着她的手被推开，裴然有些失落。

可看着她为自己妆扮，笨拙地去扶发钗，他眼尾又忍不住染上笑。

哪里知道，这满头金簪，直扯得她头皮发疼。

“皇上！京城里…..”

“闭嘴！”

殿前，金桥咬牙切齿地瞪着士兵：“你是吃了熊心豹胆，还是压根儿不想活了？”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的东西！天大的事情都等封后大典结束再说，还不退下！”

士兵抿唇。

裴然同秦兰羲并肩走来，见士兵还没离开，他顿沉下脸。

“今日是皇后的封后大典，有什么事容后再议。”

裴然转过身，同秦兰羲相对而站。望着她小鹿般的水灵杏眼，他忍不住双手攥紧。

从未有比此刻更紧张，更令他雀跃的时候。

小刺猬，自今日开始，朕不会再伤你。

望着她，裴然心中暗暗发誓。

金桥抬手，秦兰羲拎起裙摆准备跪地，宣读圣旨的太监展开手中金黄的圣旨。

“京城内流言如沸！世人都在纷传，是皇后娘娘杀了森王！”

满殿噤声，只剩下士兵的大吼。

秦兰羲抓着裙摆的手一顿，疑惑夹杂着奇怪抬眸，却见裴然薄唇轻启。

“宣旨。”

见太监愣在原地，金桥一把夺过圣旨，“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眼见官兵上前，士兵急忙抓着纸大喊：“一国之母，理当慈爱百姓，温良贤惠！”

“秦氏秦兰羲，温躬贤良，祥钟世德，忠君爱民！”

“奈何天不遂人愿，我朝竟迎来楚馆妓女为母！”

“扬州城下叛军之前，抵御外邦在先，维护将士在后！”

“扬州大军告捷后，秦兰羲率卢善战等人折返回京。次日一早，督府裴氏满门被灭！”

金桥的喊声再大，文武百官的目光却全都落在士兵身上。

“幸老天有眼！督府遗落在外的儿子裴氏森王，立下战功赫赫。接下督府后，森王一日不懈怠，誓要还兄长一个公道！”

“可谁知秦兰羲竟再起杀心！仗着皇帝不在京城，对森王府纵火，且勒令救火队不得救援！”

“太后怀有身孕，却被秦兰羲强行绑到坤宁宫居住。不出三月，太后连同皇子无一幸免！”

“此等毒妇为一国之母，百姓安能无忧？满朝文武，又为何对其不致一词？！”

“天理昭昭，天理何在！”

官兵将人按在地上，纸被人拿去递给裴然。可谁知，士兵竟背了下来。

秦兰羲愣在原地，耳边传来满朝文武议论纷纷。

“无稽之谈！”

裴然脸色怒然，手里的纸张被攥破。上面字字诛心，每一件事情都确有其事，但没有一件，是秦兰羲所为。

他仔细看过上面，无一句，提及森王是十皇子。

不是裴洚云，是谁。

对方明显是要置她于死地。

这上面每一句，都在针对秦兰羲。

他担忧地望去，却见身旁凤冠玉坠的女人，竟然在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兰羲从轻笑，到放肆。

他在报复她。

他果然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