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请恕臣擅作主张。”

裴洚云先前得了离魂症一般，如今神智恢复，肯吃饭肯沐浴，简直多日来最好的消息。

这还得多亏张集。

他当初留下郎中地址，是给裴洚云治断腿的那位。

人脾气是冲了点，但贵在品德。

过来打眼一瞧，知道这是受了刺激，转头便对张集说：“吃药治标不治本，他打哪儿受的刺激，你就再刺他一下。”

“这岂不是乱来！”张集还没说话，十七先着急了。

“以毒攻毒，是你们郎中医书上的法子，可我们王……”十七抿唇，差点说漏嘴：“我们公子，那是金尊玉贵的人。”

“这本来或许还不会发疯，只是终日沉默。但你这么一刺，万一他真疯了可怎么好！”

大计未成，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裴洚云身上。

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就是拿到密诏，复仇也不过空中楼阁，无根之木。

听到这话，郎中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

“当初，我给他重接断骨，这人连吭都不曾吭一声。”

“现在他这副模样，若不下猛药，你们就等着他一辈子这么呆下去，也甭来寻我了。”

郎中收起药箱挎上肩，抬脚就朝外走，嘴里还不忘回怼：“金尊玉贵还住在这里，可真是贵！”

“你！”

十七愤然，想动手却被张集拦住，他马不停蹄追出去，塞了两张银票给郎中。

“那人刚跟我们公子不久，新来的不懂事，不曾听闻您的大名，您别见怪。”

说罢，张集又赔笑着脸，默不作声挡住郎中去路：“只是你也看到了，我们公子如今不好，这……”

“这您医者仁心，还请给想想法子，小的在这里先谢过大人！”

瞧他说着便要跪下，郎中想拦，可又哪里拦得住。

“哎！”

看着人跪地不起，郎中急得一跺脚，苦口婆心：“我都说了，他打哪儿刺激的，你就给他再刺一回！怎么就是不信我啊，真的是！”

张集虽也觉得冒险，可看这郎中言辞恳切的模样，便跟着记忆中秦兰羲的脸，捏了副面具戴上。

第一日，裴洚云看到的时候，直接抬手拔剑。

十七和张集都被吓到，只因他不是想杀了秦兰羲，而是想杀了他自己。

第二日，秦兰羲的脸再度出现，裴洚云看着，一会儿哭一会笑。

最后猛的站起身想去撞墙，却被十七劈下脖颈晕倒。

一连五日，效用是有，却都不是正面的。

收了两张银票的郎中，自然负责起后续。可当他问起缘由，十七不得已编造出一个寻常人家的故事。

“我们公子喜欢一女子，这女子喜欢另一个男的，这另一个男的又和我们公子是对头。”

“女子嫁人，公子上门苦求无果，不知女子说了什么刺激到他，回来就变成这副模样。”

“说了什么？”郎中年逾古稀，眼神却明亮。

“不知道啊。”张集和十七异口同声。

他们要知道，还能轮到来求助郎中？

脉搏搭上，望着裴洚云苍白的脸色，郎中叹气。两根粗长的银针插入他的头顶，再拔出。

裴洚云顿时呕出两口鲜血。

张集和十七大骇，马不停蹄地跑上前。

“为情所伤至此，也是世俗罕见。”

郎中收起针包，眉宇间，比来时多了一抹感慨：“多同他讲讲那姑娘的好吧。也许不需要很久，他便能清醒了。”

可当裴洚云清醒后，沐浴焚香完出来，迎面而来却是跪地不起的张集。

“潜伏在皇宫内的暗卫，埋藏已久。臣擅作主张，将二人全部指给秦兰羲跟随出宫……”

张集说罢，脑袋重重砸在地面：“臣知罪！听凭王爷责罚！”

离开围猎场后，裴洚云撑着最后的意识，将圣旨所在写在纸上。

张集和十七连夜挖来，可撕烂圣旨，都没看到半分证明他身世的痕迹。

等他们注意到裴洚云，他已然失去神智。

紧接着裴然派人包围栖和楚馆，为了逃命，张集想不出法子只能给裴洚云施针……

扎了他的人中，才换回半盏茶的清醒。

就撑着这半盏茶，他们杀出重围逃到京郊——秦兰羲名下的宅子。

但这无疑加重裴洚云的病情。

后秦兰羲要去慧根寺的消息一出，二人担忧里头的秘密，或许早被秦兰羲夺去。

密旨下落不明，可那会儿，裴洚云形同痴呆一般。张集决计不敢再次施针，只能这么等着。

“臣等不知帐篷内到底发生什么，但密旨不到手，恐大计难成。”十七几步走到张集身旁，跪地：“王爷若要责罚，便连同臣一起。”

张集有些感动的朝他抬去一眼，指尖传来温度，是裴洚云将二人扶起。

“抱歉，是我的错。”

裴洚云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本不想让你们担心，却不曾想，竟憋得发了疯。”

他半截发丝绑在头上，身后是散落的长发。望着他走到餐桌前，二人连忙跟上。

“王爷，当日到底……”

“啧。”

张集舌头一砸打断十七，筷子夹起几大块牛肉，塞进裴洚云的碗里。

他笑得真诚，“王爷快尝尝这个，酱牛肉，是京城现在很新鲜的做法。”

好不容易他醒过来，张集是半点儿都不愿再提秦兰羲。

就算诸多要事中都有她的身影，也想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你们也吃。”裴洚云低头，不一会儿便将碗里的菜扒掉不少。

看他好起来，二人心头的雾霾散去不少，纷纷哼哧哼哧地敞开胃口。

“你都吃完了王爷吃什么！”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桌上的肉尽数掉进十七肚子，张集一拍桌子：“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酱牛肉一两，十两白银呢！”

“你喊什么。”

十七说着，将碗里最后一块酱牛肉塞进裴洚云碗里：“不都是我赚的钱？”

“你！”张集手里筷子出现裂痕，可裴洚云刚醒，他也实在不想让他过于操心。

忿忿按下怒火，啃着半熟不熟的卷心菜。

“噗！”

一道爽朗的笑声传来，张集和十七愕然抬头，又纷纷对视。

怎、怎么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