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雀又听了许多好话，才转涕为笑，第二日程烬玄仍旧睡在原处，她才彻底放宽心。

她心里想着，杀了丰群玉，生下孩儿，她一定要为这少爷再生一个。

虽然这少爷总是心情不悦的模样，但她知道，这样的达官贵族，定然有许多烦心事。

而后丰群玉再求见，她就彻底不见。

美好的愿景直到程烬玄将正房饮汤用的金碗递给她。

她知道，他一定在暗示她。

从此将那不得宠的正房扫入角落，嚣张跋扈的月晚打发卖了，这个家，她拂雀说了算。

少爷的意思，是要她向老夫人提平妻之事。

苏蔓野安静地听完，抿着唇，想了一会儿，道：“程烬玄，留着她吧。”

“为什么？”他皱起眉头。

“这世道，她能去哪儿呢？”苏蔓野与他解释着，“况且是你先认下她肚里的孩子，不论怎样，你爹娘那关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

程烬玄挠挠后脑勺，有些不情愿，“那不是我的。”

“我知道，”她点点头，“生育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我看那个丰群玉不靠谱，拂雀跟着他，这孩子生不生得下来还是个问题。”

程烬玄不再说话，伸手将她拥在怀中，“随你罢，我们之间你说了算。”

苏蔓野回想起过去的一些日子，反笑起来，“我以为，你还挺喜欢她的。”

程烬玄反驳，“你知道我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苏蔓野明知故问，“什么模样？”

“我不知道，”程烬玄看着她的眼睛，“只有你见过。”

苏蔓野一时之间心跳如鼓，故意说些别的话转移注意，“我只知道世家大族里的感情是最不作数的。”

程烬玄笑着与她八卦，“是这样，从前我以为我爹挺喜爱四姨娘。”

“后来呢？”

“也就那样，我娘把她打死，我爹也不说一句话。”

苏蔓野微微吃惊，“你四姨娘竟是被你娘打死的？”

“对，因为不甚光彩，程家人大多守口如瓶。”

程烬玄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

他们二人早已化出默契，苏蔓野知道他现在绝对在心虚。

她揪着他的领口，把脸贴上去，“这事跟你有关系是不是？”

程烬玄看着她的眼睛，眼神真挚，不答话反而要亲她的唇角，苏蔓野偏着头，不给他亲。

他只好先开口说话：“和我没什么大关系，她是我爹第一个主动要纳的人。”

“这样说，是有些真情实感的。”

“把她带到我娘面前，敬杯茶就算是过门，我娘对此没有什么大意见。”

“那怎么会把人打死呢？”

“她心性不老实，那时二姨母生完惜夏，没一年又怀上，我娘就格外注意她的胎。”

苏蔓野想着，二姨娘只有惜夏一个女儿，后面这胎肯定是没了。

“二姨娘本就身子不好，三四个月时骤然小产滑胎，人差点没度过去。”

“是你四姨母做的？”

“是，我娘把她养得好好的，突然滑胎确实蹊跷，一来二去就查到四姨娘头上。”

“她怎么就要置你二姨母于死地？”苏蔓野眨巴着眼睛追问。

“她过门没两个月，担心二姨母生下男婴，压她一头，给她茶里下药，把那胎堕去。”

苏蔓野轻嗤一声。

“我二姨母躺那儿休养两个月，再不能生育，人也虚弱下去。我娘气四姨娘一来就搅得后院不得安宁，命人打她二十大板，她不服气，叫嚣我爹会来给她撑腰，污言秽语地骂我、骂我娘，我娘又加十板，生生把人打晕过去，后来下人把她拖回自己的屋里，没多久生疮，烂了一大片，突发高热，人就没了。”

苏蔓野刚刚心中的不忿都化成一声叹气。

程烬玄又补充道：“直到她死，我爹都没去看过一眼。”

“死前，我娘陪着她，给她请大夫，她嘴里不停地在骂我和我娘，神志不清，恍恍惚惚，抗拒治疗，也就没能活过那天夜里。”

“那后来，你爹有厚葬她么？”

“我爹压根不管，是我娘贴自己的嫁妆作陪葬，才下的棺，他不在乎，不曾责罚我娘。”

“抗拒治疗，那谁能救？等会儿……”

苏蔓野眼睛一眯，觉察到不对劲的地方，拿手抵着他鼻尖。

“她骂你干什么，不会是你指使的吧？”

程烬玄无奈地笑起来，“我人虽坏，也不至下手，戕害亲朋手足。”

苏蔓野想不通她为何憎恶程烬玄，没来得及指着他问，突然天旋地转。

程烬玄用手掌撑着她的腰，把她支起来，让她横跨坐在他的腰间，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他躺在那儿，撑着她的后腰，对视，“蔓蔓，咱们可以做些更有意思的。”

心虚都快溢出眼睛。

苏蔓野伏下去，一只手撑着他的胸膛，一只手指着他的鼻尖。

虽是疑问语句，话里却没有疑问的语气，“她是你给你爹的，对吧？”

程烬玄装作没听见，伸手摸她的头发，他一抬手就被抓住。

苏蔓野知道，她猜对了。

“怎么办，你好像比我聪明得多。”

程烬玄笑起来，虽然这样说，眼睛里却不见惊慌。

“蔓蔓，我家的情况你知道，本就已岌岌可危，自然不可能陡然填进新的人来，不知要增添多少风险。”

“所以呢？”

“我爹娘替我择了三五个通房，一直是我娘养着，等我年岁一到，当作填房。”

“那怎么是给你爹作妾？”苏蔓野歪着脑袋问他。

“我娘一直养着，不曾见过面，四姨娘是其中年纪最大的那个，那时已然十六七，待不住。”

“可也不该给你爹啊。”她撅着嘴嘀嘀咕咕。

“那时我十四，哪儿懂这些？她将养不住，心急如焚，想过有人伺候的好日子。”

苏蔓野隐隐显现念头，脸颊鼓鼓的，憋着笑，“她想霸王硬上弓你！”

程烬玄咳了一声，撇开脸，“嗯。”

“快说说快说说！这等秘辛你怎么也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