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彻心扉，追悔莫及……

如果当年他在酒吧找到她的时候足够清醒，他怎么会听信她那套拙劣的谎言而拂袖而去。

如果他在得知真相再次找到她的时候足够坚定，她怎么会继续困在婚姻的牢笼里，最后葬身火海。

说来说去，她凄惨的遭遇乃至她的死都跟他脱不了干系。如果从没遇见，她现在即便日子清苦平平淡淡终归还能活在世间的某一处。

而他，即便打造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还是形影孤单，在无数个夜里醒来，身边没有那个人的陪伴。

……

易深第一次看到了父亲的脆弱。

黑暗的房间里，那个高大的身影在灰蒙蒙的落地窗前变得异常单薄，苍凉。

而他内心的震惊却像惊涛骇浪一般拍打着他的心脏。

“爸爸……”他走到父亲身边，双臂有力的拥抱住他。

易北城的身子不住的颤抖，多年来埋藏在心里的话终于说出了口，很痛快，也很痛苦。

同时他骤然发现，儿子居然跟他肩并肩的齐平了，好像是一瞬间的事，他真的长大了……

“爸爸，我会对念念好的，就算她不是我的亲妹妹，我这辈子也会好好保护她的。”

此时此刻，易深什么都明白了。

如果当初父亲早点告诉他这些，他和小丫头的相遇应该会是另一个版本，就像父亲初见叶莉君一样，那么可爱，那么美好……

“好孩子！”易北城哽咽着拍他的后背。

“你想哭就哭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些年你肯定过的很苦，二叔那样，我又老惹你生气……”

“深深，你能这样说爸爸很欣慰，你长大了，懂事了。”

“是的，我是长大了，但是二叔他也太……”

“怪不得他，当时他才十四岁。”

“十四不小了，怎么能怂成那样！要是我……”

“他从小被打大的，打怕了。你也看到了，念念也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她没有安全感，住进来的这两年她肯定天天这样检查自己的房间，而我居然一无所知，你说我这个爸爸做的是不是很失败？”易北城想到他几乎每天都会去女儿房间查看，却不想她的症结远不是晚上好好睡觉那么简单，心里就难过的无法言说。

“还好吧，比我的待遇强多了，至少不是冷暴力。”易深再次用实力将他的父亲从痛苦中拽了出来。

“又怼你老子是吧！你是男孩子，能娇惯着养吗？要不是你妈妈和奶奶宠着你，你能这么欠揍？！”

“至少我不怂，我没变成二叔算你运气好。”

“臭小子，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就不能帮我分担一点？老是闯祸气人，还欺负你妹妹。”

“嗨，我之前不是不知道实情嘛。”要是他父亲不藏着掖着，他绝对不会干那些荒唐事，最后还把自己坑进去了。

易深扶着父亲到沙发上坐下，昏暗中彼此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有真切的声音和不加修饰的情绪，在这种形势下交流反倒让人觉得更为舒服，自然。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念念需要看心理医生吗？”

“暂时不用，她是极度缺乏安全感，但是在学习和生活上并没有太大的困扰。你看她人前不是活泼开朗，能说会道的嘛。”

易深想了想，“就怕是假象。”

“我咨询过了，如果送她就医，心理辅导，反而会让她有抵触和恐惧心理，激化矛盾。”

“那咱们怎么办？她天天这样检查房间也不是办法吧？两年，每天如此，我都无法把这个人跟念念联系在一起。”刚才父亲给他看视频的时候他还纳闷干嘛要监视小丫头，没想到越看越惊心，越看越心痛，这是那个一口一声甜甜的叫着他“哥哥”的念念吗？太叫人震惊了。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很依恋你，毕竟在这个家里你跟她年龄差距最小，肯定比我们有共同语言。想想那些年，念念真是不容易，你叶阿姨上夜班的时候都是她自己热饭吃，然后写作业，睡觉，第二天起来做早饭，出门上学。那个时候她才多大，要是叫你一个人在家你害不害怕？你呀以后真不要再欺负她了。”

“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易深嘟囔一声。

“嗯，你是好人，念念怎么受的伤你忘了？膝盖上那块皮肤到现在都没什么知觉你知道吗？”

“知道。”易深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叫。

“还有额头上那条疤，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有条疤多难看。”

“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而且念念长那么好看。”

“没有不更好看嘛。”

“我知道……我错了……但那次真的是个意外。”

“嗯，周正哲跟我说了，要不你以为你那么快能从寺院回来。”

“……”

“这次看你表现不错，我才让你住家里半年的，要不直接从寺院转国外去了。还有你出去的这两年你以为是你奶奶藏的牢吗？哼，只是我没再追究罢了。”

这话易深相信，老头主打一个务实，从不虚言。

他点点头，“嗯，你最厉害。”

“你知道就好！别再跟我玩心眼，尤其在念念这件事上，是我们对不起人家。”

一瞬间，气氛又变了，刚才的父慈子孝开始剑拔弩张。当然，肯定比以前那种状态要好，毕竟一番沟通之后原先的那个死结打开了，事情发生了本质性的变化。

“对了，你怎么能在念念的卧室里装监控，太不道德了吧。”易深想起了这个问题。

“胡说什么？我才装的，装了一个星期，已经拆了。”

“哦。好好的怎么会想到装监控的？”

“你孟老师提醒我的。”

“孟老师？……她才来几天啊，怎么知道念念有问题？”易深又是一惊。心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各种爆炸信息都涌到一起了。先是二叔醉酒要念诗，然后是念念的视频，父亲的旧情，再加上孟老师这条，太紧凑了吧。

“人家是知名国际大学的心理学博士，你以为是吃素的吗？”

“那她能治爷爷的病吗？”

易北城愣了愣，“你想干什么？”

“治好了抽他！”

“你小子！”易北城捶了他一拳，“不要犯浑啊，他现在都这样了也算是得了报应。”

“这算什么报应！你说我们易家怎么会出这种败类，还是人嘛，奶奶知不知道？”易深义愤填膺，又握紧了拳头。

“啧！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事情已经这样了，非要闹个天翻地覆吗？我不是顾忌易家的门面，我是怕念念再次受到伤害，懂吗？”

“对，奶奶抽他合情合理。孟老师能治他病吗？”易深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

“你脑子昏了是不是？她学的是心理，跟老年痴呆有什么关系？”

“也是。啊！我想学医了。”

“……”

“先治好他，再修理他！”

易北城颓然倒在沙发上，心说刚才真是太看的起你了，老子顾不得这张老脸把私房话说给你听，指望能感化你，没想到你一秒变回小孩。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十八岁还是太嫩了呀。

失策！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