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心痛到无以复加，他不停的抚摸她的头发，亲吻她的额头，“念念是最棒的……念念读四年级的时候都自学到初中了，念念最棒……”

他想着她以前阳光灿烂的模样，学习从来都是信手拈来。

她木然的听着，眼中忽地闪过一抹亮色，“对啊，我没有骗你吧，我什么都会。”

她的思绪也仿佛飞向了远方，以前，只要跟学习有关的东西，她都能举一反三，轻松搞定。她的字典里，没有“难”这个字。

“是的，念念什么都会，念念只是病了，因为孟老师病了念念也跟着病了，对不对？”

易深有意识的将话题引到孟羽秾身上。回来这段时间，二叔很反常，居然不再流连花丛，循规蹈矩的过起了居家生活。偶尔会提到孟羽秾，但是却不肯透露太多，神秘的很。

果然，念念点头，有些期待地问，“孟老师……孟老师会好吗？”

也不知道孟羽秾究竟得了什么病？跟念念一样吗？

易深回答，“会的，孟老师会好，念念也会好的。”

“要是好不了怎么办？”

“哥哥是医生，可以治好她。”易深哄道。

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哥哥也会治好念念的。”他适时送上一句。

谁知这话起了反作用。

她愣了一瞬，又呜呜的哭，“我好不了了，要吃……吃一辈子的药……很笨很笨，什么事都做不好……”

易深慌了，“没事没事，哥哥会陪你一辈子。”

“你骗人！”她瞪着他，“你都不回来！”

无论清醒与否，他的七年不归显然深深刻在了她的记忆里，成为一种伤痛，时不时跳出来折磨她，也折磨他。

易深唯有否认，“不是。”

“就是，你烦我！”丫头又凶又狠，拳头都握起来了。

易深再次力争，“不是！”

也许是自己太过憋屈，他忘了这时候是不能讲道理的，她与他现在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等他骤然意识到的时候丫头已经炸了。

“你就是！你就是！你们都烦我！”她发起狂来，用劲推他，他不放。狠命咬他，他不动。

他强忍着她的霸道蛮横，无理取闹，泪如泉涌一般模糊了视野。

此时此刻，他什么都做不了，唯有不停的在她耳边低语，安抚，“念念乖，念念乖……念念是最棒的……”

她慢慢松口，有些瘆人的笑，“我不是傻子……我只是……只是没注意那个是光波……我……我六岁的时候就会做饭了……\"

\"……”

她还在纠结这个……

原来她纠结的是这个！

以前他总是宠溺的骂她一声傻子，没想到现在却成了刺向她的刀。

“他们说……说我将来有小宝宝……也是傻子……”

“他们说我好不了了……我……我是个小傻子……”

“我很聪明的，我以前什么都会……一学就会，妈妈……妈妈经常夸我……可是他们……他们……”

“他们是谁？！”此时此刻，易深除了无尽的哀伤还有无穷的愤怒。

“他们……他们……”她转眼看，寻找，搜索，拳头胡乱挥舞，“他们是坏人，都是坏人！我们跑吧，快跑！快跑！”

“念念，你别急，别急……”他强行将她按压下来，牢牢的锁在怀里。

她呼哧呼哧的大喘气，身子又开始抖。

回忆和引导只会让她更加痛苦，而他也备受煎熬。

他果断结束，抱起她往二楼去，“不早了，该睡觉了，哥哥陪你好不好？你以前不是一直要睡哥哥的床吗?哥哥给你，什么都给你。”

才进房间，脚步已经踉跄难行，两人差点摔到地上，他跪下来，用劲托了托她的身体。

“哥哥？”她的眼里散出迷茫的光。

“嗯，哥哥在。”

他将她放在床上，她还在盯着他看。她一定又不认得他了，仿佛他是个天外来客，用一种陌生到让人哀痛的眼神久久凝视。

“念念，我是哥哥……”他柔柔的笑着，两只手把她的脸搓圆捏扁，嘟起她的小嘴巴，“想起来了吗？\"

她不动。

“宝宝……”他又补充了一句。

“宝宝……抱抱……宝宝……”她忽然张口，眼神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对……对！”他激动，轻抚她脸，“念念好棒哦！”

她痴痴地笑，“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

瞬间又回到了起点。他别过脸，闭了闭眼，告诫自己忍住，慢慢来。

她把他掰正过来，“我会等你的，我会等你回来，就在家等你，哪里也不去。”说罢郑重其事的在他额头亲了一下，就如当年那个昏暗的夜里，她用一块毯子盖住彼此，亲他一样。

他含着泪也将唇贴在她的额上。

她注意到了，帮他擦去眼泪，“我一直都在等你，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也一直都在等你，等你长大。”

她满足的笑，去亲他的鼻子。

他也亲她一下，

她再去亲他的脸，左边一下，右边一下。

他也跟她一样。

最后她用手划过他的嘴唇，“这里能亲吗？”

“嗯。”易深低头，慢慢的，慢慢的凑上去。

即将触碰的一刹那，她用手捂住自己，“哥哥说不能亲。”

“哥哥可以，别人都不可以，你忘记了吗？”

“哥哥说他亲错了。”

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原来她还记得，“哥哥没有亲错，是念念听错了。”

她又迷茫了，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睫毛扑闪，上面凝着晶莹的泪珠。

“哥哥可以亲吗？”她的手停留在他唇上，一下一下的划着。

“嗯。”

“哥哥喜欢念念吗？”

“嗯。”

“念念也喜欢哥哥。”她的唇贴了上来。

易深身子一颤，合上眼睛，轻轻的抿着她的唇瓣。

混合的果香和她的甘甜交织一起，丝丝萦绕。

她仿佛一个圣洁的天使，让他不敢动弹，不忍亵渎。

“念念……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深埋在心底的话在这一刻得见天日，他的手在抖，唇也在抖。

小丫头却没了声音，一动不动，气息淡淡。

是被他吓到了吗？

他睁眼，抬眸上看，发现她闭着眼睛，眼角含泪，脸上却是笑着的，甜甜的笑，好像在做一个极好的梦。

居然睡着了……

睡着了也好。

轻轻的给她盖好被子，下楼，去沙发上找她的包

自从那日在这里失控之后，这个帆布包她就时时带着。

易深拉开拉链，看到里面有个隔断，一边放的是素描本和几只铅笔，另一边则是两包餐巾纸，一版创口贴。除此以外再无他物，干净利落的不像是一个女孩的包。

他想了一下，用手去摸，一寸一缕。

果然，包的底部手感不对。仔细查看，发现内里有一块棉布接壤，是手工缝上去的。边缘有个暗扣，打开，露出一排药片，白的，黄的都有。

易深叹息一声。

都是去了包装的药片，归类的整整齐齐，摆放在一次性食品袋里，没有任何字眼和标签，显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他是医生，对药自然敏感。在这之前他在她房间的书桌底下捡过一颗白色药丸，拿去医院化验了，是治疗精神抑郁方面的药。

除此之外，他发现这几年她的影集里没有新增的照片。

现在都有手机，随时拍照，一般都不会选择冲印保存，但是她连初中和高中的毕业照都没有，这就不合理了。

他旁敲侧击的问过，她说正好有事，没拍。可是那么好学合群的一个人，怎么会缺席这种正式的集体活动呢？

他还问过她的母校是哪所中学，她不正面回答，问急了会跟他吵，说他烦。联想这七年父亲拒绝他归家的画面，他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虽然父亲的说词有点道理，但是一旦有了疑问，一发而牵动全身，很多事情就破绽百出了。

后来他找人查过，帝龙城各个中学，不管私立公立都没有念念的档案，也就是说这几年她就没有正儿八经的在这座城市上过学。

那她去了哪里？一直待在家里吗？

如果是，父亲为什么不让他们联系？

或者去了外地？……去外地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