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对姐姐不好的，姐姐不开心，我看到了。”

膳房里很安静，大家聊着聊着就把话题聊到崔知意和穆子昭身上。

本来只是随便说几句，崔母夸了穆子昭，说他是个会疼人的。

结果小崔瑜听到饭都不吃了，放下筷子一脸严肃地说了这么一句。

就这么一句话大家都吃不下饭了。

所有人里面只有小崔瑜在穆家住过，还是跟着崔知意住过。

安静中崔家人逃避似的停止了这个话题，想着一个五岁小孩子的话不能信。

一顿饭很快就结束，楚晏看着自家小外甥闯的祸，临走时好声帮穆子昭说了两句。

“之前碰到过国子监学官，听人聊起过那位穆子昭，说是品行好，多年来持身端正，从未有过失德之举，穆大人本身更是刚正不阿，穆夫人是姚家女，想来两人教出来的人不会差。”

“阿瑜是小孩，才五岁，不知道大人的好坏标准，我先前不让他多吃糖，他也觉得我对他不好，说我是坏舅舅。”

一番解释下来崔家人脸色好些，楚晏感谢款待一番后就带着小崔瑜离开。

刚走回楚家小崔瑜就不高兴甩开他的手，脸上满是不高兴。

“舅舅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什么时候因为你不让我吃糖就说你坏舅舅了，你还不让我说话。”

小崔瑜很不高兴，他又没说错话。

瞧着小家伙生气，楚晏眉头一紧，这个年纪的孩子连三字经都半知半解，只会硬背，跟他讲大道理肯定听不懂。

“舅舅，你怎么不说话？”

楚晏叹了口气，只好挑着解释。

“你不能说大哥哥对姐姐不好，说了大家都会担心的，还会害了你姐姐。”

小崔瑜不服地反驳：“可是我说的是实话，姐姐过得不开心，每次大哥哥过来姐姐都不开心，奶娘还让我去哄姐姐开心。”

楚晏：“你只看到姐姐不高兴，没看到大哥哥对姐姐不好，但你刚才说大哥哥对姐姐不好，你这是说谎知不知道？”

小崔瑜不说话了，他确实没亲眼看到大哥哥对姐姐不好，但是他感受得到，也看得出来。

小崔瑜挺起胸膛昂着头力争：“我虽然没看见但是我知道大哥哥对姐姐不好，他要是对姐姐好姐姐一定会高兴，就像姐姐对我好，我一见到姐姐就会高兴。”

“要是对自己好的人来看自己，自己一定会高兴，不高兴就是代表不好。”

话糙理不糙，楚晏被说得没办法反驳。

小家伙看着他不说话，伸手拉住他的衣摆。

“舅舅，我娘就是因为爹爹对她不好才死的，奶娘说男人对女人不好，女人就会生病，生病就容易早死，你这么厉害能不能帮帮姐姐？”

崔瑾哥哥总在他面前说这个舅舅很厉害，说没有舅舅干不到的事情。

那个大哥哥让姐姐不开心，那就让舅舅让那个大哥哥不开心。

小家伙眼睛一亮，觉得自己聪明极了，扯了扯楚晏的袖子，极聪明地说：“舅舅，你不是很厉害吗？那个大哥哥对姐姐不好，你就去教训大哥哥。”

看到自家舅舅不答应，还用看不懂的眼神看他，小家伙扁扁嘴，继续聪明地说：“舅舅你不会是比不过人家吧，你要是比不过人家就算了。”

“唉，亏别人说你有多厉害，原来也没多厉害，连小白脸都打不过。”

楚晏脑袋突突地跳着，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提过来。

“别给我用激将法，对我没用，别人夫妻的事儿不关你什么事儿，还有谁教你喊人家小白脸的，知道小白脸是什么意思吗就敢乱喊。”

被揪住后脖领的小家伙不舒服扭动一下。

“大哥哥很白不是小白脸是什么，你还很黑呢，是黑脸舅舅，唱戏的里面黑脸都很厉害，把小白脸打得嗷嗷叫，舅舅你白长一张黑脸，连人家小白脸都打不过。”

“算了，不用你帮姐姐，我明天就好好学武，好好读书，等我长大了我就替姐姐教训大哥哥……”

这些大人真没用，白长那么高那么壮，还得靠他自己。

说着小家伙扭动身子，一脸嫌弃地挣开他的手就往里跑。

楚晏看着空空的手，再看看气势汹汹离开的小家伙，感觉自己有些搞不定这个小家伙。

他姐很温柔娴静的一个人，怎么生出这么一个爱闹腾的家伙。

他甚至一点都不怕他，哪怕瞪着他都不怕，胆子大得很。

一旁看戏的吴老三没忍住乐出声，听到笑声的楚晏回头一眼就让吴老三捂住嘴。

“那个……老大，派去赵家的人传回来信。”说着立马把信递过去。

楚晏打开信，看到信的内容后眼里总算是多了丝欣慰。

她姐姐的坟被迁回老家，小崔瑜的户籍也转出赵家。

赵家自然是不愿意，可容不得他不愿意。

他绝对不会把他姐姐留给赵家蹉跎。

她姐姐的事小，小崔瑜的事大，只要姐姐还是赵家人，小崔瑜就只能是赵家的孩子。

他不会让赵家再对小崔瑜做什么，也要断了赵家以后拿捏小崔瑜的可能。

至于赵家，当初怎么发达起来的，他就让赵家怎么回去。

楚晏收了信，转身就去忙了。

他很忙，忙着在京城站稳脚跟，忙着在军中站稳脚跟。

京城的军营跟北境不一样，想要站稳靠的不单单是实力。

北境那是真正的战场，谁杀的敌人多谁就是老大。

京城不一样，天子脚下，背景靠山很重要。

他空降抢了别人位子，有的是人找他麻烦。

日子还在继续，小崔瑜自从觉得大人们靠不住后就愈发勤快起来，每次读书练字，一有时间就开始缠着楚晏教他骑射。

看着身高还没马腿高，胳膊也没弓箭一半长的小家伙，楚晏一点不带搭理的，直接拒绝。

可这孩子缠人的功夫一流，只要他不答应就像跟屁虫一样。

忙正事的时候不会打扰他，但是只要一抬头就能他在不远处眼巴巴瞧着，一双眼扑闪扑闪地举起手里的小马木雕。

要不然就是晚上睡觉时缠着跟他一起睡，怀里依旧抱着小马木雕。

他被缠得实在是不行，给了他一把弓，让他先学会拉开弓，还答应等他长到马腿那么高就给他一匹马。

小家伙听到勉强答应，顺便提了一个要求，让他有时间要抱着他骑马，说是感受一下。

因为多了一个好动的小崔瑜，楚晏开始频繁在京城四处走动，身边总带着小家伙。

除了这些这个小外甥还做了一件让他头疼的事，三天两头写信，让他给崔知意送去。

他严重怀疑这个小外甥是来治他的，他一个外男帮忙送信给别人媳妇，这是要害死人家姑娘还是想害死他。

他当场就拒绝了，小家伙却说见不到面就只能写信，要是他能让两人见面的话就不写信。

他还是拒绝。

结果小家伙生气了，开始闹起脾气不理他。

原本以为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却没想到这个小崽子满身的反骨，竟然威胁说要是不帮忙送就亲自去送。

他以为只是说说，直到人家真跑出家门去穆家送信，还被穆母请进门。

当他接到穆母通知要他这个当长辈去接时才知道这孩子有多能折腾。

得亏穆母是个脾气好的，又看小家伙可爱会说话，不仅没计较，还说想写信就写，到时候会通知门房不要拦着。

写信的事就这样被小家伙自己解决，高兴得那叫一个得意，说他这个当舅舅也没有那么厉害，还得靠他一个小孩出手。

对于被小外甥嫌弃这事，他已经习惯了，所以给小家伙一点教训，让他知道舅舅的厉害。

入冬的穆府有些冷清，崔知意跟穆子昭关系就跟这冬天一样，冷得厉害。

这个冬天唯一欣慰的就是小崔瑜给她写的信。

也不知道他是跟谁学的，一直给她写信，字迹无疑是稚嫩的，还有不会写用图案代替的字，偶尔会用错一些成语。

他还在信里告诉她等一等，等他长到跟马腿一样高就能学骑马，说他正在练习拉开弓，等他变得厉害就来救她，到时候让她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

她当时一时脑热给他回信说等着他，等着小英雄回来救她。

这种话她也只敢跟他一个小家伙说，被人发现也不怕，因为他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没人会把他的话当真，就连她写这样都像是在逗小孩。

只有她知道那句话是认真的。

她在穆家困着困着就觉得无望，尤其是家人的态度让她更加看不到希望。

她娘没来看她，却有给她写信，信里让她好好跟穆子昭过日子。

因为穆子昭没有来揽月阁的日子里办了一个不错的差事，得到上司的赏识，隐隐有明年开春升官的意思。

明年春闱之后会有新鲜血液进入官场，会有一些人升迁，穆子昭表现极好。

穆子昭得到上头赏识后去过两次崔家，也不知道谈了些什么，只知道她娘又给她写了信，信里都是帮穆子昭说话。

看着家人给她的信，她没有回信的念头。

她好像陷入了那一世困境，寻不到出路，唯一能看出一丝希望的也就是小崔瑜给她写的信。

她知道不该相信一个五岁小儿说的话，可她只从小崔瑜的信里看到了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