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是不是不高兴？吃个桃子就高兴了。”

崔知意看一眼果子没洗就塞嘴里的琳琅，教训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别人来寺里是为了上香，这个琳琅倒好，跑去摘桃子。

据她所知寺里确实种了些果树，但是寺里僧人不少，也吃五谷杂粮，这些果子不是用来上供就是僧人的饭食。

在这里吃斋饭倒是有果子提供，可现在早就过了吃斋饭的时候，她敢肯定这些桃子是琳琅自己去摘的。

琳琅丝毫不知道，继续说道。

“小姐，这里不是你的家吗？你怎么回家了也不开心？我知道了，你当初是不是跟我一样偷偷离家出走。”

咋呼的声音一传来，崔知意吓得立马左右看看，看到没人后才放下心。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以后不准在外面说这种话。”

虽然说得挺有道理，她确实是偷偷摸摸离开，但是不能说，说出去事儿就大了。

琳琅撇撇嘴，专心吃桃。

这里的人真不敞亮，这不能说那不能说，这不能做那不能做，感觉这里的姑娘过得跟坐牢一样，连门都不能出。

她来到这里差一点没被憋死，那位崔夫人每次看到她出去都欲言又止，那眼神好像在说她没规矩。

京城好玩是好玩，好吃的多，好吃的也多，各种好看都多。

就是这里的规矩太多，还有一些臭男人眼睛乱瞄不说，还敢动手。

这要是在她那里，有男的敢这样放肆，眼睛都给挖出来。

这里最可怕的就是还有青楼，一大堆女人供男人享乐，只要给钱让干什么都行。

出生在这里的女的真可怜，不管是身份多高的女的，只要嫁人就要顺从男的。

不仅要顺从，还要亲自给男人安排妾室，有的人直接纳了好多妾室，这些妾室都会被关在后院，一个个等着男人召见。

琳琅把桃子咬得咔咔响，真的好可怕，果然男人都是欺负人的坏人，先祖们躲起来是正确的决定。

崔知意下了山，坐上马车回家。

她给易婷婷一晚上时间，明日是官员休沐的日子，是两家好好谈谈的时候。

穆子昭一直逼她回来，想来已经没有多少耐心，而她也没多少耐心，不想再拖下去。

至于两家和谈的事儿，她母亲已经去找穆母，她父亲也会找穆父，长辈们会定好时间，而她不会单独去见穆子昭谈这些事儿。

她父亲和母亲都说穆子昭只说他自己想说的，很多问题根本不愿意回答，以至于每次谈话对于一些关键问题避而不谈。

穆子昭就是这样，遇到不知道怎么回答或是不敢回答的问题时总会转移话题，或是模糊地轻轻揭过去。

若是她跟穆子昭来单独谈和离的事，不用想，没有结果。

——

【夜晚，穆家】

“崔家明日会带知意过来商量你们的事，他们的意思很清楚，两家和离，你给知意一份和离书，从此以后咱们两家就这样断了。”

“我真不知道你有什么脸闹到这个地步，一切都是你自找的，知意想跟你好好过时你乱来，等人家不愿意跟你过你就搞这些小动作。”

眼看穆子昭不说话，穆母一点没给好脸色，说话的口吻都难听起来。

“你看看穆家被你折腾成什么样儿，你看看你父亲因为你胡来忙成什么样儿，你再看看我，我生你养你这么多年，你能不能让我有安生的日子过？”

穆子昭抬眼看着她，像是没看见那张带着怒气的脸，自顾自说着。

“只要知意回来咱们就能过安生日子，她会继续孝顺您和父亲，会继续接纳婷婷，我们会赶快给你生一个孩子，您马上就能当祖母，到时候咱们都会好好的。”

说着穆子昭不解地望向穆母，想到这些年穆母做的事儿，忍不住开始质问。

“母亲，我才是您的儿子，您能不能为我想想？若是当初您不给知意和离书，若是您没有偷偷送她离开，我们根本就不会变成这样。”

“即便她当时心里对我有怨气，可只要您站在我这边，帮着我好好哄着她，把她留下来，后面这些事儿根本就不会发生，我也不需要闹成这样。”

“就当我求您了母亲，您最后帮帮我，只要明日您帮我留住知意，只要知意还是穆家妇，只要不和离，其他事我都依你。”

穆母冷眼看着眼神哀求的儿子，难受地闭上眼。

等她再睁眼，眼神已经变得平静。

“你怎么还不明白局势，谁站在你这边都没用，只要知意不跟你过，就是所有人都站在你这边都没用，你除了用她在乎的热去逼她还会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只会让知意更厌恶你，即便你能强留她在府里，然后呢，难道你还要强迫她生孩子，强迫她留在你身边一辈子？”

“你要是真的喜欢她就放过她好不好？让她去过想过的生活，你已经有婷婷，若是以后想娶一位夫人，咱们可以另挑……”

“母亲……我不想另娶，我只要她，总之她是明媒正娶的夫人，不管你们怎么说我都不会跟她和离。”

话落穆子昭起身便走，只是看身影有些落荒而逃。

临水阁里易婷婷拿着一本书，上面写着本朝律法，看着上面一个个字，本就苍白的脸色更不好看。

“大爷！”

听着外面传来声音，易婷婷没有起身，依旧呆呆坐着。

穆子昭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易婷婷呆呆的模样，没有像往常一样迎上来问他累不累。

“怎么了？可是今日出去遇到不开心的事？”

易婷婷抬眼望着他，丝毫没有隐瞒。

“今日我在空蝉寺碰到知意，她让我向你吹枕边风，劝你和离。”

眼见穆子昭脸色沉下来，易婷婷没有停下，继续说道：“她说我们做了脏事，你害死弟弟抢夺弟弟的遗孀为妾，说我不守妇道跟他人苟且害死丈夫，她说看我们一眼都嫌脏。”

“她还说根据朝廷律法，我们属于通奸，让我回来问问你通奸罪怎么处置，问你能不能承担起通奸罪的罪名。”看他一眼都嫌脏。

嫌脏……

穆子昭身子一个踉跄，坐在椅子上缓不过来。

害死弟弟抢夺弟弟的遗孀为妾。

通奸罪。

他竟然没办法反驳她的话，他跟易婷婷就是通奸，他当然知道通奸罪如何量刑。

通奸是十恶不赦的罪，是违背祖训，违背道德良知，违背人伦纲常的事儿。

毁掉的是正常健康的婚姻关系，还会毁掉一个家族的名声。

他用律法说和离书作废，她转头就给他安罪名。

她是在告诉他离不了就两败俱伤，到时候她就以夫人的身份告他通奸，让他跟易婷婷都付出代价。

一旦被安上这个罪名，她就可以跟他义绝。

疯了，她疯了。

京城这么大，通奸者不知道有多少，一个家族那么多人，谁家没有阴私。

京城高门显贵那么多，甚至上位者抢夺人妻，有人甚至为了上位把貌美妻子献给别人，还有把女儿送上某些人的床，也有人耐不住去偷人，甚至有人合谋杀妻、杀夫。

这种脏事很多很多，恨不得把事情藏得死死的，不露一点风声。

崔知意却疯了，用这种事来威胁他。

“子昭，算了吧，和离好不好？”

“知意说她不允许她孩子的父亲是个跟别人通奸的人，说从咱们做了那些事儿之后就已经丧失成为父母的资格。”

“子昭，算了好不好？不要继续下去了……”

易婷婷的声音还在继续，穆子昭却已经听不进去，此时他的脑海里全是刚才听到的话。

【知意说她不允许她孩子的父亲是个跟别人通奸的人，说从咱们做了那些事儿之后就已经丧失成为父母的资格】

他没资格成为父亲，丧失成为父亲的资格。

在崔知意眼里，他跟易婷婷的事情就是不可原谅的事情，所以她从成婚开始就不让他碰。

她觉得他脏，觉得他道德败坏，觉得他不配成为她的丈夫，更不配成为孩子的父亲。

他在崔知意心里早已被判了死罪。

她这些年就像个冷漠的判官，看着他一次次求原谅，看着他一次次做无用功，看着他像个傻子为自己争取减刑。

原来他早已没有减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