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婷婷在过年前就去了庄子，至于过年团圆的日子，于她而言没有团圆。

穆父穆母依旧不愿接受她，她是妾室，没有资格跟他们在同一桌用膳，即便过去也只有站着伺候的份儿。

去庄子一个人过年跟在穆家过年没有区别。

易婷婷走后，穆子昭因为过年需要到处走动，很多亲戚需要拜访，也需要迎接很多亲戚。

跟父母一起送走亲戚后，穆母看着眼睛里满是血丝的儿子，眼神中闪过失望。

又开始了，变成一个因为男女之情饱受打击的男子。

在官场上有魄力，一遇到感情问题就变得优柔寡断。

“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穆母说完就往屋里走，穆子昭乖乖跟着进去。

看着颓废的穆子昭，想着这个儿子干的一件又一件糊涂事，穆母忍不住出声质问。

“你到底想做什么？知意在的时候你一心扑在婷婷身上，为了她做了多少糊涂事，如今知意已经跟你和离，嫁给他人为妻，你又对她念念不忘，不惜伤害为了放弃身份做妾的婷婷。”

“你为什么总在怀念失去的，从不珍惜现在拥有的，是不是要等到婷婷也对你失望，你才满意。”

总在追求失去的人，却学不会珍惜眼前人，她从来没有教过儿子这样，甚至对这种事情嗤之以鼻。

偏偏这人是她的儿子，就算她再失望，再心寒，也不忍看着唯一的儿子一次次干蠢事。

“这些年我管不了你，我劝你你不听，我想着或许有一天你会想明白，允许你对外说留着穆家少夫人的位置，允许你怀念知意的好，可你若一直这样，别怪我没提醒你后果。”

“婷婷是你害死亲弟弟，逼走知意，害得晨晨不得不送到老家过着无父无母的生活也要留在身边的人，你牺牲那么多人的幸福只为跟她在一起，现在如愿以偿了，又开始怀念知意，你除了对得起你自己心里那一点点扭曲的感情，你还对得起谁呢？”

“婷婷身子不好，这一胎怀得不容易，女人怀孩子时本来就容易胡思乱想，生孩子时更是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你去外面打听一下，多少女人因为孕中胡思乱想忧思过重导致难产，若是你不想婷婷因为忧思过重导致难产，就给我想清楚该怎么做。”

话说到这份上穆母已经无话可说，直接让穆子昭找个地方好好想想。

穆子昭精神恍惚地离开，桂嬷嬷走了进来，看着为儿子愁得都长出白发的穆母，心里很不好受。

“夫人何苦这般生气，大爷便是男女之事上看不开，仕途还是顺利的，政绩远超同时入仕的同僚，人人夸他年轻有为。”

穆母并未觉得被安慰到，依旧愁到不行。

“政绩好是因为他身后有穆家，有姚家，是我们给他生了一个好脑子，给他请最好的先生，早早教他如何在官场走动。”

“别的人寒窗苦读十年一朝金榜题名才能入仕，才能进入官场，需要慢慢摸清官场规则，而他从懂事起就带入门，多的是人教他如何做，若是这样他都做不好，我这个当母亲的干脆吊死算了。”

“你看看我们没教他的，他是一点都不会做，你看他跟婷婷的事儿，婷婷成了子慎媳妇，他知道后悔了，难过了，失去了，教训不够大吗？”

“可他是一点没长记性，八抬大轿娶了知意，又不知道珍惜，左右摇摆让人家心寒了，搞得人家要和离，和离他知道后悔了，各种殷勤。”

“如今他没了知意，有了婷婷，还不长记性，我就不明白他怎么能贱成这样，外面一堆人说他长情，说他好儿郎，说他是好丈夫，他自己还当真了，也不看看他干的那些破事。”

桂嬷嬷表情有些怪异，虽说穆子昭做得不那么好，却没有说的那样不堪。

不过这种话也就只能从穆母嘴里说出，嫌弃的话那是一次没少过。

“对了，准备一份礼品，你亲自送到知意手里，就说是我给她的成婚贺礼。”

突然转换的话题让桂嬷嬷表情更怪了想了一下才开口：“大爷送过去的东西原样被送回，姨娘要见她被拒绝，摆明了是要跟穆家摆脱关系，怕是不会收。”

托穆子昭的福，这一年来崔知意干的事儿都传到穆家，那可真是个狠人，直接从繁华京城去云州这个穷地方。

在京城时出门都坐马车，到了云州连马车都不坐，直接跟骑马出行。

在京城光是伺候崔知意的就有十人，到了云州活儿还要自己动手。

正是因为差别过大，才让人清楚发现崔知意在两段婚事里区别有多大。

“她会收的，我又不是那个蠢儿子，这点面子她还是会给我，送过去的时候问问她，有没有时间见见面，若是她愿意就问她约在哪儿，若是她说地点随我定，就定在空蝉寺。”

“夫人去见她好吗？若是被人看见，少不得会传出闲话。”

去空蝉寺见面，那是夫人小姐最爱去的地方，求心安，求平安，求子嗣、求姻缘……

约在那里见面，肯定会遇上熟人。

“她回来一趟不容易，总要跟她见见，跟她打好关系是好事，说不定以后会有意外收获。”

桂嬷嬷刚想问崔知意一个没人伺候的人能给穆家带来什么，突然想起一个人。

“夫人是看好楚晏？还是看好崔瑾？”

穆母想到那两人，想到如今朝廷的局势，想到回娘家时老父亲说的话，表情变得凝重。

“中原世家影响力极大，彼此之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物极必反，圣上已经开始有了动作，你有没有发现世家之子想要出头没有以前那样容易。”

“这些年圣上更器重无家世的寒门之子，这一点从最近两届科举就能发现，科举所出考题都偏向民生，中进士的寒门子弟人数比往年多很多，而世家子中进士反而变少。”

“不仅如此，当年那些年被贬，被流放的官员，这些年也因为各种恩赦开始入京，这意味着圣上想要减少世家对朝廷的影响，慢慢启用有实力的寒门子弟。”

“崔瑾是一个，楚晏是一个，只要他们做出政绩，不出十年，他们绝对能进入重要衙门，尤其是楚晏，虽说如今无战事，众国都在休养生息，休养生息不代表他们没有野心，不出五年，一定会有战事。”

“楚晏是个人才，圣上对楚家的开恩可是顶着万千学子的施压，不可能只让他当一个小将军，过不了几年，只要毗邻的任何一国有动静，楚晏一定会被委以重任。”

当今圣上是位明君，不好斗，但是崇尚武力。

领土是将士打下来的，和平是鲜血染出来的，百姓的安居乐业是将士的尸骨堆积出来的。

乱世武将盛世文臣，所有人理所当然这样认为，近年来文臣的地位确实是高一点，但是只要好好调查一下，文官的晋升之路比之前都要慢。

想到这些老父亲说的那些话，她知道不该光和京城世家打好关系，也要跟武将打好关系。

在一众武将中，楚晏曾是世家子，又是武将，最重要的是没有家世，性格冷不结党营私，不管哪一方面都符合当今圣上的用人标准。

之前楚晏回京后就想过打交道，结果人家拒绝一切宴会邀请，独来独往。

如今楚晏娶妻，娶的还是她的前儿媳，借此机会保持一些联络是好的。

虽说带着一些心思去联络，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哪有纯粹的，这并不妨碍她是真的想跟人家小两口保持良好关系。

桂嬷嬷看着穆母深思的模样，没有再问什么，转身就去就听从吩咐准备礼品。

——

过年热热闹闹，崔家虽然人不多，却也是热闹的。

刘奶娘跟彩虹都过来了，包着各种馅儿的饺子，吃着丰盛的团圆饭，聊着高兴的话题。

高兴中崔知意陪着喝了点酒，陪着父母守岁。

裹着裘衣看着天上的弯钩一般的月色，想着在云州的楚晏和兄长是怎么过年的。

小阿瑜在邠州过年，有了孩子在，楚父一定很高兴，还有吴老三吴老四，这两人碰上小阿瑜完全不像个大人会跟着胡闹。

估计此时正热闹地放烟花放爆竹，怎么热闹怎么来。

小阿瑜在邠州过得开心，楚父看着活泼好动的孩子，肯定也很高兴。

就是在云州的楚晏和兄长，不知道是怎么过的。

楚晏性子冷，不爱闹，她的兄长已经变得稳重，对过年过节不会表现得太热络，而且他们都很忙，没空大操大办。

估计两人就是喝喝酒，聊聊天。

此时的楚晏和崔瑾，确实跟她想的一样喝着酒。

“别人都是团团圆圆，就咱们来是孤家寡人，来，碰一杯。”

话落崔瑾跟楚晏碰了一杯。

一杯酒下肚，崔瑾浑身懒散地坐着，眼神落在楚晏身上。

自从他妹妹替楚晏去了邠州，楚晏不知道怎么想的，一个个政策下去。

楚晏在这边加紧招兵，因为沿海，还挑出一些人准备训练水军。

这些举措并未声张，但是得到圣上允许。

他不知道楚晏是怎么把折子不经过内阁送到圣上案前，只知道楚晏似乎是带着圣上的密旨过来云州的。

楚晏对此并未多说什么，但是让他帮忙打掩护，不让人知道训练水军的事情，这才让他知道一些内情。

不过他没有多问，也不能多问，有些事儿根本不是他一个小小县令能知道，他能做的就是服从楚晏的安排，让打掩护就打掩护，让配合什么就配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