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此时妖修两界的关系还挺紧张，在妖界之外看到妖精，而且是实力不错的妖精，应该让修士更加警惕才对。

结果继续警惕的只有摄人眼睛一个，老成少年直接就放下了剑：“什么呀，吓我一跳，还以为是十方那边的人呢。”

白极手中的冰凌化去，显然也从记忆深处找到了两妖的影子：“佘邪？佘无？”

危险暂时解除。

经过一番介绍，佘无才知道，原来那个摄人眼睛叫贺连，是白极二师叔的徒弟，老成少年叫祁山冷，是白极师父的二弟子。

他们相处倒是融洽，相谈甚欢，佘邪和佘无本就是奉命送信给白极师父，如今白极在此，也省得他们冒风险去跑。

当时白极带着两个师弟历练，自己却两手空空，一路吃穿住行全都交给师弟去跑腿，想用什么只要一说，保准两个师弟乾坤袋里就有。

这绝对是在宗门就被宠成的习惯。

分别后，佘无回忆着白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养得跟磕碰不得的花一样，再看看自己背的行囊，佘邪在他前面走着。

他一把脱下行李，从后面挂到佘邪脖子上。

佘邪被猛得一勒，差点没喘过气，赶紧把行李解下来：“你这忽然是怎么了？”

佘无瘪着嘴，跟他哥哥撒娇：“你看白极那样，才是被当宝贝一样供着呢。可是我想把行李收进乾坤袋里，爹爹都不许，还说行李重，背着能磨炼我们的意志。”

“你还要跟人家白极比？你不看看人家是怎么样的天才，刚刚那个祁山冷说什么来着，修界独一无二，千年不出一个。”

“他是厉害，我当然感觉到了，可是我比哥哥还要厉害那么一点点，那哥哥能不能帮我背啊？”

佘无冲佘邪卖萌眨眼睛。

佘邪哑然失笑：“不背就不背吧，我这个当哥哥的不如弟弟厉害，就加倍努力好了。”

加倍努力的佘邪依然没有超过佘无的天赋。

所以在他看到自己弟弟众叛亲离，被关在水牢里，只能有自己一个妖见到时，隐秘压抑的爱意、平日被打击的苦闷、大权在握的快感和刻意隐藏的痛苦，就像洪水一样混合着奔涌而来。

然后他就在佘无惊诧的眼光中，强迫了他。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他厌恶，却又贪恋这样的感觉。

把自己所爱完全掌握在手心的感觉，是他当上需要运筹帷幄的妖王后，唯一能得到的慰藉。

自从那日一别，发生了很多事，佘无发现阴阳双生子的身份，后来，还传来月雾宗突遭变故的消息。

等到佘无再次和白极相见，是在牢里。

那一段时间佘邪似乎心情很不好，把情绪都发泄在他的身上。

他其实很痛，但是看着佘邪眼里的疲惫和阴翳，他又心疼。

他那时很迷茫，不知道这种监禁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他和佘邪的未来。

自从他意识到对佘邪的感情后，就不敢叫“哥哥”了，改口叫“兄长”。

佘邪其实不满意这个称呼，一点也不亲近。但是之前还顺他的意，把他关起来后，就越来越肆无忌惮，上位者的气势也越来越强，逼着他叫“哥哥”。

怎么能叫呢？

佘无想，如果真叫出口，他就忍不住了。

于是他的脾气也坏起来，软硬不吃，就差闹自杀给佘邪看了。

有一天佘邪进来，心情非常愉快，还拿了他们兄弟常喝的酒。

他想要继承父亲的遗志和修界达成和平。

今日他终于成功了。

他喝得烂醉，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回忆他们小时候和父亲一起的趣事，说着说着哭起来，哭累了就睡着了。

佘无抱着他，把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默默思考着。

刚才佘邪说起了白极这个名字，说他继任月雾宗掌门后，变得大不一样，这次妖修两界签订和平协议，他出了很大的力。

他还说，东方盛雪与东方家断绝关系，现在成了月雾宗的三长老，还是白极的得力助手。

说到这，他偷偷看佘无的神情：“听说她还收养了寒石的两个女儿，而且扬言总有一天要亲手杀了你。”

寒石其实有过一段婚姻，但是他的妻子生女儿时难产死了。

十年后他来到妖城，见到东方盛雪，不知怎么一个三十岁的凡人就把年轻貌美的修士迷得神魂颠倒，还是东方盛雪追的寒石，结果人家才松口，佘无就把人虐死了。

怪不得东方盛雪恨得牙痒痒。

佘无觉得自己大概要装一装，于是露出黯然神伤的表情，然后就被佘邪狠狠抱住：“我知道我最近有点过分，你也心情不好，但我不会让你见东方盛雪，至多让你见见白极。”

见见白极也行吧，他倒没什么所谓。

再次见到白极时，佘无其实是有点吃惊的，这和他印象中的白极截然不同。

以前的白极是开心的、明媚的，十足的天之骄子，金尊玉贵的团宠，整个人身上都发出一种耀眼的光，像是春日暖阳下的一汪雪。

现在的白极，瘦了些，脸颊的肉几乎没没有，身体单薄得像一片纸。

眼睛里藏着疲惫和痛苦，身上的气息冷下来，变得深沉内敛，像是久不融化的一块冰，随时都能将人冻死。

原本活色生香的画中人，如今变成了高不可攀的天上雪。

佘无说：“你变了很多。”

白极站在牢门外：“你们兄弟两个也是。”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佘无忍不住问，东方盛雪居然是白极二师叔收下的弟子，不过秘而不宣，恐怕也是不好夺东方家的人，但也算是给了东方盛雪一份保障。

他觉得白极很有可能是来给自己师妹出气的。

“我师父什么事情都不会避讳我，哪怕他走的突然。”

白极停顿一下，忽然抬手击碎了牢门的锁。

水牢的结界显露，而他视若无睹，随手就开了结界，来到佘无旁边。

本是为了佘无见人时能体面一点，所以他被转到了地牢。

佘无神情有些凝重：这结界是自己兄长亲自下的，白极破解的这么轻松，如果不是兄长默许，那就是白极的境界比兄长高出的不是一点半点。

可是这样的他，却没有攻打妖界，成为修界眼中的英雄，而是力排众议，促成和平，做得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为什么呢？

佘无其实不是很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