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

陆寒泽似乎看到了秦澜脸上的憎恨。

陆寒泽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再仔细一看，秦澜躺在床上，脆弱柔软。

她漂亮的眼睛眨了眨，小声的说道，“我不小心踩到了拖鞋。”

随即，又不甘心的继续补充，“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和暖暖无关，你别怪暖暖。”

陆寒泽紧紧盯着她。

秦澜眼皮垂下，遮住眼睛里的嫉妒和厌恶。

半晌，陆寒泽突然问道，“澜澜，既然不是秦暖推倒你，为何要再加一句让我不要怪她？”

“不是她推的，我怪她做什么？”

陆寒泽话音刚落，秦澜脑子一片空白。

她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加惨白，血色迅速退去。

她这样说，自然是为了让陆寒泽多想，让他以为是秦暖推她，让陆寒泽以为，她是一个贴心的好姐姐。

秦澜惨白着脸，“寒哥，我是怕你怪暖暖，毕竟，毕竟……”

“毕竟当时只有我和暖暖两个人，我害怕你误会暖暖。”

“是吗？”

陆寒泽静静地盯着秦澜。

他的脑子空前清醒，突然笑了笑：“澜澜说得对，我差点就误会了秦暖。”

他站在门口，“澜澜，你早点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秦澜点点头。

看到陆寒泽出门，她终于忍不住了，啪的将桌子上的东西推到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而站在门口的陆寒泽，清楚的听到了一切。

听到秦澜对秦暖的咒骂，听到她发泄情绪般的摔打东西。

秦澜或许，真的不是他看到的那个样子。

陆寒泽真不想承认啊。

他记忆中的澜澜，温柔明媚，善良聪慧，怎么会这般如此？

陆寒泽站了许久，才离开。

他径直去了机房查监控。

陆寒泽站在数不清的显示器面前，面无表情。

他的后背还在火辣辣的疼。

随着时间的推进，陆寒泽觉得好像有一面镜子，很快就要照出真相。

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希望结果是什么。

他不想怀疑秦澜，不想怀疑他曾经心中最美好的记忆，也不想再误会秦暖，不想让他们越走越远。

他像是在大海中，被浪推着，无力挣扎。

陆寒泽静静地盯着显示器。

十几分钟后，保安抬起头，“陆总，找到了。”

显示器上标注着房间号，只要将时间线拉回去就好。

陆寒泽看着显示器上秦澜走进病房的镜头，沉声道，“你先出去吧，辛苦了。”

年轻的保安听话的出去，顺便给陆寒泽关上门。

陆寒泽坐在椅子上，点了一下鼠标。

画面顿时动了起来。

他看到秦澜走进，看到秦暖后退几步，又看到秦澜突然扑过来，抓住秦暖，然后向后摔倒。

秦暖伸手，扒开秦澜抓着她手腕的手。

陆寒泽头一次憎恨摄像头为什么这么高清。

甚至连秦暖脸上的厌恶和不耐烦，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一遍遍听着秦暖嘴巴里说出来的，充满厌恶的话。

那是对秦澜说，更是对他说。

陆寒泽又听着秦澜说的那句：

“但是，谁让这个方法有用呢？”

“谁让大家都相信我不信你呢？”

秦澜的话，秦暖满不在乎的态度，让陆寒泽此刻心中难受至极。

陆寒泽想到苏亦南问他的那句，为什么秦暖不愿意给秦澜捐献骨髓。

为什么？

他当初是怎么说的。

他说，不过是因为秦暖对秦澜心生嫉妒。

事实真的如此吗？

分明不是。

他此刻，用如此高清的摄像头，丝毫不差的，看到了所谓的真相，看到了秦澜对秦暖的憎恨和嫁祸。

甚至，秦澜还故意说出充满诱导性的话，让他去责备秦暖。

这次如此，那以前呢？

以前的一次次，一桩桩。

哪件是真的，哪件又是假的？

秦暖曾经一次次哭着说她没有，那时候，他从没信过她，从未听过她的解释。

怪不得，现在，她已经不在乎他的态度了。

陆寒泽此刻，终于后悔了。

他心里后悔到了极点，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刮。

他真的，愚蠢啊。

秦暖骂的对。

他的脑子，都被狗吃了。

陆寒泽独自一人坐在机房，坐了许久，才终于站起来，起身离开。

陆寒泽去了病房。

病房里没有人，秦暖不在。

他又下楼，去了重症监护室。

秦暖果然在这里。

她贴着玻璃门，将自己缩成一团，静静地抱着双腿，看着病房里插满管子的奶奶。

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陆寒泽走过来，声音温柔，“暖暖。”

秦暖抬起头，满眼戒备，像一只随时可以战斗的刺猬，“陆总有何贵干？”

“对不起。”

陆寒泽站在秦暖身边。

他这一声“对不起”，说得真心极了。

秦暖望向他，神情古怪。

“陆总到底要干什么？”秦暖烦躁的问道。

她宁愿陆寒泽有事说事，也不想他这样。

她不需要，也不在乎。

更不想因为陆寒泽而分神浪费时间。

“对不起，我去查了监控，”陆寒泽的金刚心也快练成了，面对秦暖的嘲讽和嫌弃，他已经可以做到勉强心平气和。

“我误会你推了秦澜，这是其一。”

“我答应你不让他们来打扰你，也没有做到，这是其二。”

秦暖心里说不出的古怪。

她盯着陆寒泽看了许久。

陆寒泽脸上的表情真诚极了。

秦暖心里烦躁，脸上又挂上了虚假的嘲笑，“陆总不必如此，我们的交易我会遵守的，不会因为你的心肝的几句话受到影响。”

陆寒泽的金刚心还是被戳破了。

血哗啦啦的流出来。

陆寒泽捂着残破的心，沉闷的说道，“不是因为秦澜，是真心道歉。”

此刻，他算是明白有口难言的苦楚了。

在秦暖心中，他做什么，似乎都是为了秦澜。

陆寒泽深呼吸一口气，蹲下来，小声说道，“暖暖，我道歉是真心的，是为了你，信不信我的选择权在你，但我要说出来，我不能让你一直误会。”

这句话如此熟悉。

秦暖和陆寒泽俱是一愣。

陆寒泽随即心里钝钝的想。

原来他们之间，已经变成了这样啊。

秦暖不在乎他的信任。

而他，似乎再也无法取得秦暖的信任了。

陆寒泽无力的垂下眼睛，看到秦暖那只被玻璃碎片划破的手。

掌心渗出的血迹，瞬间刺进陆寒泽眼底。

陆寒泽抓住那只手，将它强行的从秦暖另一只手中拉出来，声音压抑着几分心疼：

“暖暖，我带你去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