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离开

好不容易摆脱了潘德，米兰终于再次踏出帐篷，边走边想。在她身边，是潘德硬要派遣的十个卫兵，都是第一大队出身，忠心耿耿；用潘德的话说，指着火坑让他们跳，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米兰无可奈何，只能带上他们。

在路上碰到小艾，米兰吓得扭头就走，不过人家有翅膀，直接飞到天上如影随形。米兰脸都绿了，停下脚步静待处置，小艾降落后问她：“好点了吗？”

米兰余光看到卫兵像木头人一样笔直站立，胆气壮了不少，点点头，索性就问她了：“巴维尔在哪里？”

小艾笑眯眯道：“他和家人在一起，人太多，太乱，你不一定找得到，我带你走一趟吧。”

不由分说，小艾头前大踏步而走，米兰暗骂一声，乖乖跟在她身后。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小艾走得慢，米兰很快跟上，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马上降速，不想小艾也跟着降速。两人较了一番劲，米兰无奈妥协，和小艾并肩而行。

小艾说了一些抽样检查和医治病人的事，也没别的意思。米兰听得入神，随口道：“是疫病吗？”

小艾愣了一下说：“确实在向这方面发展。”

“有没有人检查出抗体？”

“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得观察一段时间，而且……以目前简陋的医疗手段，就算我检查出了抗体，也研究出了疫苗，能大批量生产吗？”

米兰皱眉，举目望去，巴塞托斯人以数目不等的家庭为单位划分区域，每一区域都有军队把守，想外出必须经过批准。在刚来到敖伦大峡谷的时候，军队还可以维持纪律，拿着武器的民兵——其实就是平民，却放松了心情，又哭又闹，乱成一团。然后就是乱哄哄地找地方安顿，大小便更是在附近解决，小艾及时察觉了这一隐患，向潘德建议划分区域分离杂乱的人群，卫生问题也要重视，所以解决大小便和生活垃圾都得圈定另外的区域。小艾的解释是经过长途跋涉的废土污染，以及她提供的叶子泡水副作用，疫病隐患已经很大，如果再漠视集体卫生，到时候疫病爆发，很难控制得住，潘德采纳了这一建议。

划分区域也不是瞎整，指着几个家庭就往里堆，小艾亲自带队筛选，对健康情况还行的家庭可以认定适当合并居住，不方便也没办法，军队人手不够，不可能全都一个家庭一个家庭的分开监管。而那些已经相当接近病毒爆发边缘的家庭，必须单独居住，甚至要远离人群；如果这个家庭的健康情况有好有坏，对不起，好的合并到别的家庭单位，坏的集中一起隔离。看着冷酷无情，实则是为了集体着想，虽然产生了不闹情绪，但过了一段时间，有的家庭宁死不要亲人分离，结果集体染病，老人抵抗力弱饱受痛苦而死，年轻人强一点也很难控制病毒在体内蔓延，这项政策逐渐得到理解，推行更加顺利。

说这话地时候，小艾一直斜眼观察米兰，想看看这位必然成为几万人的领导者什么反应。米兰一开始不知道她和自己说这些干什么，见小艾神态暧/昧，琢磨了一下，若有所悟，说：“这是应该的，在到了目的地后，也要坚持这种做法。”

“到了目的地就要长久安置，而不是临时安顿，所考虑的方面更多。”

“我有一个想法，仍然按照现有的单位圈定范围，比较严重的建立隔离区安置，只要一开始挺过去了，以后就简单多了。”

“小姐能这么想，当然再好不过。”

“不用叫我小姐，叫我米兰就好。”

小艾带着米兰到了灰街人聚集的区域，兰斯洛特一家和乌力格家的两个孩子以及罗迪克、奇拉维这样的单身汉住一起，她们到的时候巴维尔几个大男人正把刀剑当铁锹用，挖了一个不规则的大坑。米兰起初莫名其妙，见旁边放着庄林的尸体，潼恩和海页眼睛红红地守在那里，这才明白是要埋葬死者。因为疫病的苗头已经显露，队伍里有一具始终不处理的尸体实在让人不放心，小艾就和灰街人商量就地掩埋，立个标识，以后有机会了再移走。

“无谓的纪念。”这是小艾对尸体保存到现在的评价。

米兰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看大坑挖好，两个孩子哭了一通，尸体放进大坑，填土。最后放置标识，思来想去，巴维尔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把火焰花的种子，在平整好的土地上播下，浇水，他对两个孩子说：“火焰花在哪个地方都能长得很好，等我们回来的时候，这里将是一片花海，你们的爸爸不会被打扰到的。”

小艾过去打了招呼，先行离开。巴维尔一边擦着解放者之剑上的泥土，一边走到米兰面前，米兰说：“我来拜见你的家人。”

“只是这样？”

“总是要见见的。”

雷德力克刚才和其他人一起挖坑，此时正拄着红月之剑擦汗，米兰过去和他说了两句话，雷德力克结结巴巴，脸“腾”一下红了。米兰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故意拍了拍他的胸膛，雷德力克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奇拉维和旁边的人哈哈大笑，巴维尔则在后面使劲咳嗽，开启灵魂沟通：“我弟弟没和不正经的女人说过话，你注意点儿。”

“我难道不是正经女人……不对，应该是：难道我不是正经人？”

安希扎娜在外围忙着做事，这时上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米兰见到她，直接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安希扎娜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姐姐，这是执政官的千金，米兰小姐。”巴维尔说。

灰街人并不是人人都知道眼前的小姑娘身份，闻言表情不一，奇拉维地大笑像被生生卡住了，脸憋得通红。巴维尔将雷德力克拉起来，对米兰说：“拜见完了，我们谈谈。”

两人离开灰街人的区域，一路走到东敖伦河，这条河流并不湍急，也不算宽深，水质良好，但由于靠近有所污染的峡谷北侧，直接饮用还是令人担心的。当然，巴塞托斯人管不了那么多，废土都趟过来了，别说有污染可能的水，就是真的确认污染了，照喝不误。而以小艾和她手下的团队，是无论如何不可能为两万人检查饮用水是否安全的，就是检查部分水源都做不到。

沿着河岸散步，卫兵拉开一段距离跟在身后，巴维尔回头看了一眼，笑着对米兰说：“你现在是他们的希望。”

米兰神经兮兮地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巴维尔细细咂摸一番，觉得这句话非常有道理，想想以前两人的对答，不禁感叹：“你有时候像一个哲学家。”

“哲人和诗人一样容易饿死。”米兰耸了耸肩，“如果我必然要负责几万人的命运，我给他们的，第一是生存，第二是温饱，第三是发展。”

她盯着巴维尔，目光灼灼：“我稍稍理了一下思路，目前我们什么也没有，所以想要生存、想要温饱、想要发展，都得从零开始，这是一项艰苦的工程。同样的，因为一穷二白，规矩都由我定，逃亡者多数是以前庸庸碌碌的平民，也就是说，没有错综复杂的势力需要妥协，这算是不幸中的幸运。”

“你第一步打算怎么做？”

“你是矿工出身吧？”

“我和雷德力克都是巴塞托斯南区的矿工。”

“那你当我的第一任工业部长官吧。”

“啥？”

……

巴塞托斯在敖伦大峡谷驻扎了将近半个月，方圆数里的生态圈遭到极大破坏，东、西两条河流的鱼类也就剩比指甲还小的鱼苗。潘德兄妹都认为休整已经完毕，再留下去已无必要，而且——能吃的都吃完了，连草皮、草根都进了饥民的肚子，如果不是没有称手的工具，这帮人恨不得挖地三尺把石油都挖出来喝了。

米兰一声令下，巴塞托斯人浩浩荡荡地整队离开，依旧以家庭为单位，军队分散在各个方位维持秩序。暗精灵姐妹没有随行，米兰向她们保证不会害了尤吉菲尔的性命，苏娜格兰趁机撸掉妹妹的黄金镯子，还给了罗也沙琪。黄金矮人大为诧异，她是犹豫着怎么要回“格兰戴尔”，不过想的是用什么东西换，谁想到对方这么敞亮，一时间让她有点无所适从了。

“下次再用镯子打人，看准了再打，还魔武双修呢，连障眼法都看不穿。”苏娜苏兰说。

罗也沙琪心中升起的一丝丝感激顿时荡然无存。

巴塞托斯人充满希望地离开了敖伦大峡谷，留下的是一地鸡毛。土着们松了一口气之余，都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最后一商量，全都跑到暗精灵姐妹所在的地精部落嚷嚷着投靠，唯一的要求就是吃一顿饱饭。自从巴塞托斯人霸占了资源最丰富的产地，土着们不能外出打猎捕鱼，又不种地，只能啃草，半个月下来，个个饿得前胸贴后背。巴塞托斯人走了，举目四望，别说活物了，植物都没见多少，比蝗虫过境有过之无不及。

暗精灵姐妹回到地精部落，得知这一情况也是哭笑不得。不过人口一下增加太多，地精们也闹了粮荒，首领一合计，和暗精灵姐妹商量着兼并附近的一个矮人部落。这个矮人部落是平原矮人的一支，平原矮人又被称为“农业矮人”，擅长侍弄土地，他们占据的地盘也是土地比较肥沃的一块。

但这个矮人部落已经出了敖伦大峡谷的范围，靠近艾德莱斯山脉的另一支脉——北方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