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信仰

敖伦大峡谷向南是一望无际的赴战平原，传说大陆联军在这里和教廷联军举行大型会战超过三次，在教廷联军败退后，大陆联军建立了后勤基地，兼顾兵站的作用。无数仁人志士在这里登记从军，踏上了一条凡人对抗神明的道路，因此被称为赴战平原。除了弑神战争，赴战平原还是独立战争的重要遗迹，贝洛博察将军指挥精灵联军将一支魔族大军的主力团团包围，血战五天四夜，魔军弹尽粮绝，不得已而投降，魔军指挥官向贝洛博察将军交出了指挥刀。受降地点已不可考，当年为了纪念这一胜利而立下的碑文更是毁于另外的战火，只有一尊贝洛博察将军的石雕历经风吹雨打屹立于此。

靠近敖伦大峡谷的赴战平原两侧，东侧是贝尔提亚河上游，西侧是贝尔提亚河支流之一的青河，青河北部就是北方群山。因为水资源充足，交通条件良好，这片地域曾经非常繁华，贸易不绝，形成了几座有名的大城市。巴塞托斯人走出敖伦大峡谷，一路上看到不少城市遗迹，虽然没被废土侵蚀，仍然如同鬼域，见不到半个人影。

米兰不敢大意，请罗也沙琪等人前去侦察一番，确认没有人迹之后，把艾凡登请来询问。

“还得往前走一段。”艾凡登笃定地说，“一直往南走，接连走过希望神殿和农业神殿，见到白森林我们就可以停下脚步了，那里最适合我们立足。”

离开峡谷之前，巴塞托斯人制作了一批肉脯、咸鱼做干粮，储备了足够的淡水，赶几天路是没问题的，关键是要走多久。艾凡登说三天，这个数字让潘德哼了一声，米兰苦笑，她都知道了，艾凡登不止一次说过三天，自然再没有信誉可言。

又是一次集体会议，恩多克提出路过城市遗迹的时候进去搜刮一番，说不定能找到有用的物资。米兰认为最要紧的是粮食，艾凡登说的三天能到目的地最好，到不了就得饿肚皮，所以搜刮可以，重点是食物。于是会议决定，大部队该走走，成立一支五百人由少量军人和大多数青壮年组成的部队，专门负责在路过的城市遗迹里刮地皮。

结果让人失望，城市里除了残垣断壁，连钢筋都少见，多是实在和墙体分离不开的才能幸免，估计是被附近的土匪搜刮干净了。暗精灵姐妹说过，这一大片土地势力众多，指的就是土匪，如果是几百人的匪帮还好说，若真有啸聚数千乃至上万的大匪帮，对初来乍到的巴塞托斯人来说绝对是麻烦。米兰再度询问艾凡登，后者给出的说法和暗精灵姐妹差不多，但他也不清楚土匪们的分布，只能在开拓过程中谨慎提防了。

“最好的防御是进攻。”米兰摇摇头，“如果我们周围一直游弋着虎视眈眈的势力，怎么安心发展？只要有机会，就要清除威胁。”

潘德大为赞同：“说的不错，等站稳脚跟，粮食问题解决后，军队战斗力也该恢复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我亲自带队，把周边的土匪扫荡干净！”

一天以后，巴塞托斯人抵达希望神殿的遗迹，这是供奉希望女神“珂赛特”的地方，属于神明在地上的领土。平顶建筑的神殿已经残破不堪，繁复华美的神文和花纹装饰都随着岁月流逝而褪色模糊，对开的正门豁然洞开，一扇门倒在台阶上，另一扇门垂头丧气地挂在门框上，可以看出铆钉都是镌刻了神文的，但神明都能消亡，神文自然也抵挡不了时间的侵蚀。

队伍里信徒众多，平民中间有信仰希望女神的，但现在没人愿意进神殿拜祭，一方面是前路漫漫，别说金币了，口袋里没几粒粮食，哪有多余的“虔诚”供奉神明？另一方面，则是近代化思想解放的巨大影响，尽管五十年战争使得人们重新焕发了对宗教的热情，却也带来了更多悲观情绪，对现实生活的绝望和对神明的不信任相辅相成，所谓信神不过是走投无路之下的自我安慰罢了。

人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除了深感朝不保夕的平民大众，艾凡登等人生活还过得去，只要撇开良心，再低级的神官也能过上逍遥自在的日子。所以大部队在附近休息的时候，艾凡登走进神殿，米兰和巴维尔很有默契地紧随其后，罗也沙琪算是第三梯队，最后进来的则是魔法学徒霍桑。

神殿不是很大，从建筑的风化程度上看，考虑到魔法的力量，始建时间最多追溯到三千年前，赶上了白山纪元中世纪的尾巴。

偌大的神殿空空荡荡，土匪们可没有信神敬神的心思，能拿走的都拿走了，只留下希望女神的石像端坐中心。幸亏神像是石头做的，不然毫无敬神之心的土匪就是拿锤子敲，也得一块一块搬走。

艾凡登从角落里找到沾满灰尘的蒲团，拍了拍土，跪在蒲团上向神像祈祷。罗也沙琪找了半天没找到可以垫膝的东西，索性离开艾凡登一点跪好；霍桑就简单多了，站着向神像投去视线，凝视良久，双掌合十垂首低声念诵希望女神的真名。

米兰：“没听说罗莎有信仰的神明啊？”

巴维尔：“最奇怪的是艾凡登，他不是战神使徒吗？战神和希望女神好像不是一个阵营的。”

米兰：“这个你也了解？”

巴维尔：“恩斯特和我吹牛时说的，战神属于‘英雄神系’，希望女神是‘试炼神系’，这只是大致的划分，但也说明阵营的不同。而且，战神是诸神之中地位显赫的主神，信仰者多如牛毛，尤其是军队里的士兵。希望女神的信徒数量别说和战神比，就连正式的教派供奉都没有，只和魔法女神、契约之神等神明在民间有广泛的信仰而已。”

米兰：“毕竟是曾经存在的神明，就算阵营不同，身为凡人，也该保持虔诚。”

巴维尔：“你信神吗？”

米兰：“我是无神论者……”

巴维尔：“你确定？”

米兰：“……好吧，我现在是无信仰者，其实我不太相信神明那么简单就被凡人消灭了。我相信凡人群体为了生存会爆发难以想象的力量，但神明终究是神明，维德诸神的表现令我失望，就这水平真给自己的身份丢脸。”

巴维尔：“地球的神明是不是特别厉害？”

米兰：“没有，地球没有神，无论是东方的神仙，还是西方的不同神系，都是人们臆想出来的，倒是凡人借着神的名义招摇撞骗。”

两个人聊得火热，前面的三人已经祈祷完毕，艾凡登起来后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霍桑擦了擦眼角的晶莹，跟着离开。罗也沙琪转向两人，说话时带上一丝郑重：“我的确不信神明，但凡人总是需要希望才能活下去，这是我向希望女神祷告的原因。”

“女神回应了你吗？”巴维尔说。

“我不是信徒，又只是临时祷告，神明怎么可能回应我？”罗也沙琪回头看了看，失笑地摇摇头，也离开了。

巴维尔和米兰面面相觑，一起望向神像。女神的面容相当雍雅，尽管只是石头做的死物，依然难掩风华绝代。事实上女性符号的神明就没有丑的，凡人对祂们的描绘极尽倾国倾城之能事，据说最美的是爱神“爱尔妮莎”和美神“戛丽”，两大女神的神像面前发生过许多闹剧。

又是一天之后，巴塞托斯人抵达农业神殿遗迹，相较于注重精神层面的希望女神，农业女神“路法薇娅”虽然也不是主神，七大教派的供奉台没给祂留位置。但在民间，农业女神的影响力可谓超过了许多主神。农业历来是安身立命的根本，近代化之前，尽管有德鲁伊制作的药剂可以使农作物的产量翻几番，然而那是奢侈品，一直不能量产。农民群体在白山纪元时期无论哪个种族，都绝对是第一主力，所以农业女神的信仰之广泛，可谓遍及全球的各个角落。

从巴塞托斯人的反应也可以看出来，希望女神的神殿没几个人有兴趣看一眼，到了农业神殿，就连疲惫不堪的平民也争先恐后涌入，将神殿里外挤得水泄不通，祈祷地样子十分虔诚。米兰就站在外围，她对潘德兄妹感叹说：“果然还是实实在在的事物最能攫取人心，等我们稳定了，除了战神，农业女神的信仰有必要大力扶持。”

米兰明白艾凡登重组战神教会是阻止不了的，也没有别的教派可以竞争，农业女神只是民间信仰，想来也不会引起艾凡登的反对。

过了农业神殿，就算是顺着贝尔提亚河下游前进，最后用了一天总算赶到艾凡登所说的白森林。谢天谢地，这次艾凡登靠谱了一回，真就三天不多不少，储备的食物勉强够用，毕竟全天赶路消耗很大，多走两天许多人就要饿肚皮了。

罗也沙琪乘坐莫巴沙九头鸟给大部队开路，巴维尔和恩斯特陪在她身边，三人从天上俯瞰下去，一大片雪白夹杂着火红颜色的奇景在荒凉残破的大地上圈出一个范围。在这个范围内，林木茂密，多数是白色针叶植物，也有少数的锯齿状红叶植物，前者笔直高大，犹如顶天立地的巨人，后者略显猥琐，矮小不说，枝杈错乱，没有规律。

“是雪巨人和红矮人，这两种树木最喜欢长在一起，对比强烈。”恩斯特卖弄地说，“这就是白森林，我们到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