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从脚下开始

白森林不算很大，生态环境保护得很好，没有被过度开发。

通过天上的侦察，巴塞托斯人得知白森林的边缘，即北边有一座废弃的城镇。一路上经过太多的城市遗迹了，无论曾经多么繁华有名，如今只不过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废墟。巴塞托斯人根本不在乎小镇是不是废弃了，只知道白森林就在眼前，意味着他们终于到达目的地，可以休息了，以后就在这里扎根生活，不禁发出雷鸣般地欢呼。

虽然智慧生命一度绝迹，各种小动物倒是生活愉快，当几万人的大部队踏过千山万水来到这里，小动物们纷纷从所在的地方逃离，它们还不知道，这片经年一成不变的颓废土地在这伙人到来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巨大变化。至于变化对文明世界来说是好是坏，小动物们不懂，它们懂的是，面对这样一支走到哪儿吃到哪儿的队伍，当地平衡的食物链必然被大肆破坏，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它们得搬家了。

一块历经风吹雨打满是蒿草树藤缠绕的石碑被恩斯特和巴维尔动手清理了一下，露出上面的字迹，已经相当模糊，罗也沙琪上前努力辨认半天，终于读了出来：“盖亚镇。”

“盖亚，在古语中和维德的意思是一样的，都可以翻译成‘地球’。”恩斯特啧啧赞叹，“当年全球一体化进程越来越快，有学者提出凡人们在星球内已经畅通无阻，就好比一个村子里的东西两头，所以称呼这颗星球为‘维德村’，这里就有个盖亚镇，还真是巧合啊。”

罗也沙琪淡淡道：“也说明战前的人们对这颗星球的逼仄有了新的认识，想要尽快挣脱母星的束缚。”

巴维尔看两个人都开口了，他不说显得自己没文化，想了想道：“可惜刚刚开始的月球殖民计划了，不知道月球上建造的试验城市成了什么样子？”

恩斯特叹了口气，罗也沙琪同样叹了口气，一时间默然无语。

石碑向北，是一片完全荒废的景象，各类建筑鳞次栉比，虽然残破不堪，单凭众多高楼也可以想见当年的繁华似锦。

“这里也是阿萨辛德共和国的领土吗？”巴维尔问。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艾德莱斯山脉南部只有一个魔族国家，领土呈东西狭长的形状，这里已经不属于阿萨辛德共和国的范围。”恩斯特苦笑了一声，“瓦尔基塔大帝之后，魔族被贴上了侵略者的标签，只要一有动作，草木皆兵的其他种族就会群起攻之，魔族国家就算再怎么在外交上努力，想完全取得信任也是难上加难。”

罗也沙琪不假思索地说：“如果瓦尔基塔二世不是搞了那么多屠杀的话……”

恩斯特摇头叹息，这是一笔糊涂账，大屠杀不仅是针对其他种族，魔族内部也是一样。正是因为瓦尔基塔二世搞了一轮又一轮的大屠杀，使魔族从一个多种族的概念变成了单一种族的代表，现在凡是说起魔族，特征就是银眼符纹。不像以前魔族还分为银瞳族、巫妖族、地穴族、恐惧族等等，屠杀使得魔族种族的多样性被彻底破坏，通过屠杀而完成“种族融合”的魔族空前团结，实在说不清好与坏。

巴塞托斯人的大部队赶到白森林边缘，在盖亚镇外围驻扎下来，然后米兰就下令整修小镇的房屋，其实大多数不能修复了，只能临时住几天。所以当前的紧急任务是为两万人建造一片居住区，从离开敖伦大峡谷开始，一直没有下雨，算是上天眷顾，但不能总指望不下雨。再说了，真不下雨了，以后还怎么恢复农业生产？

石碑旁边，米兰作为老大，召集人手开会，这次除了这些天的熟脸，还加上了巴塞托斯各个阶层的代表。巴维尔从中发现一个熟人，他碰碰旁边的恩斯特，努努嘴示意看一下，恩斯特眼前全是人头，不过他还是一眼找到了巴维尔的目标，觉得眼熟，又一时想不起来。巴维尔告诉他，这是灰街的治安官安迪代克·希伦，没想到也活下来了，还跟着大部队跋山涉水一路走到了这里。

恩斯特斜瞅着安迪代克腐/败的肚子和大象腿，感叹道：“真不容易啊！”

建造居民区将动用很大一部分人力，两千正规军也要投入一半，剩下一半脱产，作为常备军，这是潘德的建议。米兰不同意，虽然她在军事上是门外汉，不妨碍她看清大部队的艰难，所以她坚持两千人轮番上岗，以五百人为单位，分成四轮，每月一换，当值的五百人肯定是要脱产进行全天训练和警戒的，剩下的一千五百人半脱产，一方面维持治安，一方面投入建设。而民兵的武器暂不收缴，当前周边局势不明，随时会有危险，解除民兵武装难以应付突发情况。

除了居民区的建设，探索周边也是当务之急，这方面由罗也沙琪带队，她有飞行魔宠，地面上缓步推进探索，她在天上指引方位。

“如果遇到不明势力，只要不表露恶意，都不必招惹。”米兰说。

两个大方向定了，接下来米兰扫了一圈，巴塞托斯人这次逃亡，除了军队大部分是自愿跟随的平民，在巴塞托斯有着行政官位的人物要么不愿离开，要么自杀、战死，要么就是在路上死了个七七八八，养尊处优者的适应能力终究差了一些。所以目前的流亡部队除了军队，就没几个行政管理的官员，有也只是曾经官署的小吏，算得上知识分子的竟然只有法师团的十几个魔法师——一路上法师也死了一多半，恶劣的环境总是对凡人有着最大的恶意。

换而言之，两万人的流亡大军，连搭建行政班底的骨干都凑不齐，充其量一个草台班子的规模。用这样的队伍重建家园，甚至恢复文明社会的秩序，米兰对此感到深深的压力。

米兰指出建立行政力量是恢复秩序的第一步，虽然人手紧缺，却不能粗糙管理，免得为以后埋下隐患。因为不了解底下的人，米兰就让大家毛遂自荐，一开始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当出头鸟，巴维尔早有默契，首先站出来，顿时万众瞩目，眼神各有深意，多数是鄙视。巴维尔那身油腻的矿工制服就说明了身份，在五十年战争的影响下，底层人很难再接触到丰富的知识，顶多认几个字，再度回到了白山纪元时期那种知识被少数人把控的局面，而一个近乎文盲的矿工竟然敢站出来，真不知道是勇气可嘉，还是天真无邪。

米兰平静地询问巴维尔会些什么，后者说自己常年在矿场工作，对矿产有所了解。米兰二话不说，让他担任工业部长，负责勘探和开发附近的矿藏。由于百废待兴，人手实在凑不齐，巴维尔这个工业部长还要兼管交通运输，至于部员，由巴维尔自己招募。米兰说完后，问他还有什么要求，巴维尔真不客气，直说普通成员可以慢慢培养，而且灰街人不少是矿工，上岗简单培训一下就行，反正他这个部长也没多少专业知识，摸索中成长呗；不过，让他兼管交通当物流大队长太为难了，不给个有经验的副手说不过去。

“你要谁？随便挑！”米兰和他一唱一和。

巴维尔把手一指，稳稳地对准安迪代克这个曾经的灰街治安官，双方都没什么了解，巴维尔是想着熟人好沟通。米兰就问安迪代克愿不愿意，后者吭哧半天，点点头，米兰说：“这样吧，我们采用‘大部带小部’的管理方法，工业部是大部，交通部是小部，交通部归工业部管，但两者是合作关系，而非上下级关系。”她是看到安迪代克的脸色，为了避免矛盾，才拿出这一方案。

果然，一听不用给巴维尔当部下，只是名义上归属，安迪代克脸色舒缓不少，真心实意地接受了任命。

“还有农业，路上我就发现了，这一片土地肥沃异常，只是荒废时间长了，只要烧荒开垦，很快就可以恢复粮食生产。只要我们解决了粮食问题，就能稳定秩序，今后的生活才有保障，所以农业部长不容马虎。”米兰说着就充满期待地希望有人出来，承担这个重任。

巴塞托斯原本管理农业的官员没一个在场，就像前面说的，没跟着逃亡的，死在路上的，导致这方面的人才紧缺。最后站出一人，是灰街的管道维修工，庄林的同事，叫葛林·金。葛林的父母是农民，后来废土蔓延，农业萎缩，到葛林这一代就选择了维修管道，做个工人维生。米兰觉得农业部长不仅是要精通农业，还得考虑很多方面，不过眼下也没合适的人选，就让葛林试试看。

有了两个先例，其他人才踊跃起来。但当前最紧要的除了工农业，就是治安和军事了，军事由潘德兄妹负责，米兰决定会后和兄妹俩单独商议，治安就是以民兵暂时维持两万人的基本秩序，这点也没必要急着安排别人，可以让潘德兄妹兼管一阵子。

其它的部门，先空缺着都没问题，米兰最后又选了一个教育部长，由只会火球术、但各种文化知识相当过硬的魔法学徒霍桑出任，负责大范围的扫盲工作。再建立魔法总局，是魔法师的综合管理部门，思来想去，米兰让罗也沙琪出任局长，萨冰娜、安达鸿克、艾妲尔黛娜等人担任干事，小艾不说，萨冰娜和安达鸿克私下里和米兰谈过，等安顿一段日子，他们不会和罗也沙琪一样久留，肯定要离开的，所以其它岗位没必要安排。

至于艾凡登，他提出重组战神教会，编写新的教/义传播神的福音。米兰的思维方式不同于维德土着，她觉得神权还是要被控制的好，但又不想和艾凡登闹翻，毕竟许多事还得借助教会的神术，就试探性地提出建立“神权理事会”。理事会只负责协调现在以及以后出现的信仰矛盾，现在只有一个战神教会，以后出现新的教派了，统治者不可能听之任之，但世俗权力不干涉神权是一以贯之的传统，米兰只希望神权以外的俗务不能一笔带过，必须被世俗律法束缚。

本着势单力孤埋头发展的原则，艾凡登没有反对这项提议，于是米兰决定自己兼任神权理事会的会长。她可不放心别人，就算是不信神明的罗也沙琪，也只是不信，而不是否定神的存在。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是改变不了的，对于相信“人定胜天”的米兰来说，维德人远古传说中的弑神战争，就是最好的例子，可惜弑神战争的影响消退之后，宗教还是大规模复苏了。存在超凡力量的世界，实在太容易让宗教渗透到社会上的方方面面了。

“诸君！”米兰跺了跺脚，还没有进入霜月寒天的季节，脚下的土地也已经十分坚实，脚踩在上面梆梆硬，“就让我们从脚下开始，建设属于我们的新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