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同胞

“第二次疫情，比第一次更严峻，波及范围更广大。因为7902年维德人刚刚进入近代化不久，国际联盟更是虚有其表，种族之间矛盾不断，数量最多的人类也是分裂最厉害的一个，距离全球化还很遥远。对维德文明来说，这是不幸，对阻止疫情蔓延来说，这是幸运，全球一体化没有完成，反过来没有让疫情发展到全世界，鲁尔帝国又是中|央集权式的大国，国家机器全力开动，疫情来不及变异就被扼杀在萌芽状态。”

瓦妮莎的最后一句话让巴维尔兄弟露出微笑，算起来，巴塞托斯人是鲁尔帝国的遗民。巴维尔看出来了，瓦妮莎的历史绝对学得不错，起初的口误是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藏拙，毕竟加库玛人需要维德人的帮助，上来就言辞犀利咄咄逼人，肯定留下一个坏印象。或许加库玛人在高压统治下科技发展受到禁锢，虽然瓦妮莎没有明说，但想一想就知道，如果加库玛人有维德人战前的科技水平，再凭借众多的数量，别说十大魔兽君主，就是一百头超阶魔兽又如何？要知道，维德人步入近代化以来，真正成为了全球霸主，再强大高傲的魔兽面对维德人的坚船利炮，上到天空，下到海洋，都得真心臣服。

维德人自相残杀导致文明毁灭之前，可是绝对做得到极天际地，强大到藐视一切的个体一旦惹恼了维德人，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没有容身之所立锥之地。

华姆利恩的发展步入正轨，身为一部长官，巴维尔也需要努力学习，争取不落人后。工业部长是需要专业知识才能胜任的，巴维尔不仅魔法天赋不高，学习能力也顶多比常人好一点，文科还行，理科简直要了他的命；幸而庄林两世为人，学习起来得心应手，巴维尔就把解决不了的工作转交给他，要不是庄林形态怪异，真实身份始终无法挑明，巴维尔都想退位让贤了。但人都有长处，理科不行，巴维尔在文科方面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米兰曾经说过，若不是错过了最佳的学习时机，思维逻辑都因为年龄增长而固化，巴维尔有可能成为一代文豪。这种话巴维尔只当是客套，当然了，他对历史的掌握和理解，与半年前相比有了天壤之别，这却是真的。

瓦妮莎洋洋洒洒看似一大通废话，巴维尔心中有数，把后面的话补全：“第二次疫情爆发于维德全球化进程卓有成效之际，全球人口流动不再因种族和国籍限制，物流也做到了畅通无阻，没有遗漏的角落。在此背景下，病毒突然出现，因为一开始没受到重视，加上这次病毒较之前更加棘手，变异速度非常快，引起重视的时候已经晚了。瘟疫势不可挡，突破鲁尔国门，蔓延到维德大陆的多个地区，然后向全世界发散，最终没有任何国家幸免于难，除了深居海底的海族。虽然第二年就研制出了疫苗，全球范围内以国家力量动员民众大规模接种，但历经三年之久，维德人才将此起彼伏的疫情压制下去，又用了长达十年到二十年的时间，最终予以消灭，那已经是五十年战争的前夕。谁也不曾想到，就在全球各国宣布对病毒取得决定性的全面胜利没多久，世界大战爆发了，上万年的文明成果毁于一旦。”

听完，众人都是一声长长地叹息。

其实应对第一次疫情也有许多不当措施，时值鲁尔帝国政权换届的紧要时刻，地方政府不欲多生事端，压下了各地关于疫情的报告，结果病毒大规模爆发，成了星火燎原之势。幸好第一次疫情不如第二次顽强，鲁尔帝国所处的地理环境在7902年前后受到寒潮影响，降温力度前所未有，减弱和拖延了病毒的扩散，这才给了鲁尔人足够的时间战胜病毒。既然瓦妮莎故意略过此节不说，巴维尔也没必要提及，虽然他出生时鲁尔帝国已经成了历史，对其没有任何感情，但那是维德人的“家事”，说出来怎么也不算光彩。

下意识里，巴维尔自认和加库玛人不是同胞，要维护维德人的“脸面”。真的是下意识，等他反应过来，略显失神，看来一万年的历史跨度，无论是否承认，在所有人心里刻下了难以磨灭的烙印。

“第二次疫情，因为范围广，时间长，维德人无论哪个种族都接种了疫苗，就算是因为各种原因不能接种普通疫苗的，也有特殊疫苗可以接种。不是一针两针，到疫情彻底终结，维德人至少接种了四十针，平均每年两针。尤其是最后十几针，全球通力合作，以瑞雪尔计算机为基础，加上普罗米技术的成熟应用，疫苗注射入人体，在体内各个交通要道织成的防御网络密不透风，由此形成的抗体已经深深刻在基因中。就算药效已过，面对地底环境也会自动防御，我们在多方研究后已经得出结论，迫使加库玛人进化自保的就是地底与地表差异巨大的环境因素！”说着，瓦妮莎终于有了一丝激动，“表面看来，地底和地表没有大的差别，但空气中的某种成分会在人类呼吸之间进入五脏六腑，这才是致命的。好在这种空气成分不是直接性的毒素，青壮年免疫力强，适应之后可能影响寿命，却不会死亡。”

巴维尔道：“你们的研究难道没有过滤毒素这一项吗？”

雷德力克迟钝了一下：“啊，对，就像维德人面对病毒研制出针对性的疫苗。”他呆望着瓦妮莎精致的五官，继续意淫。

“先祖们早就研究过了，也成功了，可是，等研究成功的时候，至少是五代人过去。”卫斯特插口，嗓音洪亮而低沉，在神殿中久久徘徊，“五代人，毒素渗入骨髓，刻在基因里的东西，已经不可逆转。”

众人默然。

仿佛度过了漫长的时光，苏娜格兰打破沉默：“可惜吗？”

这句话应该对加库玛人问过，卫斯特和瓦妮莎的反应如出一辙：“可惜，但无所谓！”

没错，不能感应元素力量是可惜的，但数个千年里加库玛人都这么过来了，这一代的地底人类，早就不知以双手驱使自然界的元素粒子为己所用是什么感觉，无所谓是正常的。巴维尔还想了，这也不是坏事，无论选择哪一种发展方式，殊途同归，走到极致不是单靠绚丽多彩的魔法，如果只会好勇斗狠，加库玛人连在地底站稳脚跟都做不到。

“虽然不能使用元素力量，加库玛人还是凭借勤劳的双手开辟了连阡接陌的农田，建立了繁花似锦的城市，除了在魔兽君主的威胁下不敢发展军事科技，以及每年必然的牺牲，加库玛人没什么不能忍受的。”瓦妮莎又说。

听起来加库玛人的基础科技很不错，这是可以理解的，如果加库玛人的生产力落后，人口也不可能大爆炸式增长。巴维尔点点头，觉得差不多了：“有时间的话，能否带我去看看地洞？”

“理当如此。”卫斯特说，和瓦妮莎同时起身。

安娜九世不知在想什么，迟钝了一下：“我就不去了，有些事和苏娜格兰女士说。”她朝门外叫喊，“肯，你代我陪巴维尔部长走一趟。”

一个健壮英俊的吸血鬼走进来，先向血族大公行礼，又对巴维尔几人礼貌地点头致意。巴维尔一笑，老朋友了：“劳驾，我们走吧。”

本来路上想和肯聊几句的，巴维尔努力几次都宣告失败，这个吸血鬼说的最长一句话是：“我们快到了。”

碰了一鼻子灰，巴维尔转过头，发现弟弟对着妖娆多姿的瓦妮莎侃侃而谈，后者但笑不语，雷德力克丝毫不觉得尴尬。巴维尔仿佛重新认识了弟弟，和以往的沉默寡言大相径庭，左思右想也只能用“爱情”解释了，可惜看瓦妮莎的样子没多大希望。

众人走到山下，巴维尔想了想，让独角兽等在这里，不要乱跑。众人在肯的带领下向沙丘前进，卫斯特不时回头，巴维尔道：“前辈看什么？”

“那是你的独角兽？”

“是的。”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巴维尔听他的口吻有些伤感，追问情由。卫斯特告诉他，一万年前人类向地底迁移的过程中，就有独角兽的身影，在那段艰难的岁月里，独角兽就是人类的依靠和保护神。

“和我的独角兽一样？”

“不，根据流传下来的残篇记载，那头独角兽应该是切罗基独角兽。”

切罗基独角兽，属于闪电系高阶魔兽，是独角兽家族中“正统”的典型，受到主流精灵的热爱和追捧，而不是比利丘独角兽这种只被堕落精灵接受的异类。巴维尔显得很惊讶，因为正统独角兽的出现意味着存在主流精灵，除了自诩自然信徒的精灵，谁能驱使独角兽？

“当时跟随人类进入加库玛大陆的只有一位精灵骑士甘罗，他和切罗基独角兽云克是人类生存下去的希望。”

“独角兽……”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切罗基独角兽只是高阶魔兽，而地底的魔兽君主个个都有远超高阶魔兽的强大实力。事实上，刚刚进入地底，人类先祖面对的不是魔兽君主，而是恶劣的生存环境和充满敌意的魔兽土着。凭着不屈不挠的抗争精神，人类不仅夺得了生存空间，也在逐步发展，蚕食土着的地盘，这时魔兽君主才站出来，也正是有前期的缓冲，人类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而独角兽，则在历次战斗中成功晋阶。”

除了肯和瓦妮莎，巴维尔、雷德力克以及庄林听到最后都不禁惊呼一声，卫斯特却没有任何的得意，只有深深地哀伤。瓦妮莎本来应对雷德力克的骚扰还能保持微笑，此时此刻也收起笑容，庄重严肃的表情让后者滔滔不绝地嘴巴卡了壳，半天再也挤不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