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沉睡

恩斯特进入龙血森林的时候，正赶上都影污染区扩张，不知是不是龙血森林真有龙血庇佑的缘故，侵蚀力量始终界限分明地停留在森林边缘。正是龙血森林的奇特属性，一部分人类和一部分兽人、血族搬迁至此，共同建立村镇，不求繁衍生息，只求有一席之地安寝。

在这个地方，人类和血族这对老冤家是能和平共处的。

年少热血——或者说不知天高地厚的魔族游侠，因为不懂废土的可怕，在森林边缘就晕了过去，等醒来时发现被人救了。村子里有血族巫师，级别低微，但恩斯特吸入的废土毒素也很微量，很容易就驱除了。此后恩斯特暂住下来，并很快和村子里的一名兽族老兵混熟，从他那里学会了狂化。

兽人说，狂化是将心中的愤怒具现化，达到耳聪目明、力大无穷的程度，这不仅需要天赋，更需要经验积累。恩斯特是见猎心喜，所以学的狂化，进步飞快，但临战经验的缺失让他无法向高处登攀，所以他决定继续游历。

……

“没了？”凭直觉，小艾感到这个故事有头没尾，十分含糊。

恩斯特露出一个伤感地笑容，用几乎颤抖地声音说：“我遇到了她——”

她，叫海莲娜·芯露。

海莲娜是龙血森林边缘村镇的一员，是还差两岁才成年的人类女孩子。恩斯特准备离开那一天，在路上撞到了奄奄一息的海莲娜，满身都是伤口，因为突然遭遇变异的魔兽袭击，好不容易逃走，最终还是倒在路旁。

恩斯特救了她，将她带回村镇，但因为伤痕累累，加上身中剧毒，海莲娜发烧了两天两夜，在血族巫师的帮助下勉强吊着一口气。后来，恩斯特听从血族巫师的建议，与海莲娜进行双向换血，勉强保住性命，可这不是治本的办法。血族巫师说，毒素正在变异，可能具备传染性，必须尽快找到高阶德鲁伊才行。

海莲娜倒是很乐观，拉着恩斯特的手嘻嘻哈哈，对所谓生死看得轻松极了。魔族游侠纵然没个正形，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还没有开始绽放青春就要凋零，心下不忍，不过德鲁伊实在无从找起，更何况是高阶德鲁伊？他天天陪着海莲娜，被她的天真烂漫感染，只是病情加重，毒素渐渐蔓延，每每深夜，海莲娜辗转反侧，强忍着痛苦，一天里能有一小时安稳睡眠就不算了。

恩斯特暗下决心，请血族巫师尽力维持海莲娜的病情，他要出发寻找高阶德鲁伊。临走前，海莲娜对恩斯特半开玩笑地说，如果他真能找到高阶德鲁伊，她就以身相许。

恩斯特没有多想，毕竟小姑娘才十几岁，渴望生命是正常的，至于以身相许云云，全不在意。他对海莲娜许诺，一个月之后，无论能不能找到高阶德鲁伊，他都会回来，因为无论怎么拖延，海莲娜的病情也只能维持一个月。

两个人一同向命运之神“香提南雅”祈祷，祈祷奇迹发生。

就这样，恩斯特出发了。可惜，命运之神没有眷顾他，他找到过德鲁伊，却连一个中阶水准的都没有，眼见时间到期，他不得不返回。这一次回去，恩斯特没有见到海莲娜，因为小姑娘已经去世了，连骨灰都没有留下，全都撒进了河里。

后来他才了解到，他离开不到半个月，海莲娜病情不断恶化，传染征兆出现，所有人如临大敌，对海莲娜隐隐有了敌意，流言四起。海莲娜虽然年纪轻轻，却看透了很多事，在事态进一步发酵前，她请来了血族巫师和一些老人，当面交代后事，并于当夜自杀在自己的小屋里。之后，按照她的遗言，尸体火化撒进河里，并对恩斯特封锁真相，只说是病情恶化死去的。

真相是血族巫师告诉恩斯特的，还说：“海莲娜给你留了一句话，她说，她很幸运遇到了你，希望你走自己的路。”

满是愤怒的魔族游侠顿时明白了小姑娘的苦心，一番天人交战后，没有找任何人的麻烦，黯然离开，踏上了游历大陆的道路。他不会放弃对新秩序的追寻，或许新秩序救不了海莲娜一般的女孩子，但只有一个有效而稳定的社会秩序才能让类似的悲剧大大减少！

……

故事讲完了，恩斯特久久不语，似乎还沉浸在悲伤中。小艾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细语道：“该死的战争，不是吗？”

“该你说故事了。”恩斯特声音嘶哑地笑了一下。

“我的故事比你简单多了，可以从五十年战争爆发的那一年说起……”

白山纪元末期，小艾与一名精灵战士科斯拉里相爱，还以精灵的风俗举行了婚礼，但好景不长，因为突然爆发的全球战争科斯拉里走上战场。小艾当时在大陆的另一端，等她闻讯赶到前线时，科斯拉里已经战死了，这对新婚燕尔的夫妻没有来得及见上最后一面。

恩斯特愣了愣：“原来你结婚了。”

小艾苦笑着说：“现在我是自由的。”

“没看出来，你平时挺乐观。”

“你也一样。”

“我是放下了，我相信只要努力，我能拯救更多如海莲娜一般的人，这需要新秩序奠定的社会基础。”

“我不一样，我是魔兽。我们的时间跨度总是以千年为单位，我与科斯拉里相识相爱，就算完美结局，几百年后我也要再度面临孤独，不过我就是不甘心，也非常厌恶战争。”

恩斯特表示理解：“无论是不是有几百年，至少是可以期待的，但战争剥夺了你的幸福。”他一顿，话锋突转，“你有没有考虑过巴维尔？”

小艾轻笑道：“人类的寿命比精灵还要短暂，我暂时不考虑这个。”

恩斯特盯着她看了半天，扭脸对莫巴沙九头鸟说：“载我一程回华姆利恩可不可以？”

火鸟九个脑袋全都撇到一边，小艾不禁咯咯娇笑，魔族游侠也笑了。

远远的，守卫地洞的两个血族投去视线，然后那个男性吸血鬼对女性吸血鬼说：“换岗后去走走吗？”

女性吸血鬼没说话，不答应也不拒绝。经过刚才的恩斯特一番打岔，两人之间不免气氛有点古怪，像是被捅破了一层窗户纸……

天光熹微，地平线陡然跃起一缕光辉，紧接着横扫大地，将光明带给了这个世界。无论维德人是否深陷战争泥潭，光明与黑暗总是一视同仁，巴维尔就在光明中睁开眼，只是没有立刻起床。

姐姐安希扎娜搬去了学校，早饭没人做了，他在想着怎么解决。

院子里有脚步声和说话声，像是庄林与潼恩、海页两个孩子。巴维尔撑了撑身子，却发现比较沉重，一时起不来，脑海里萦绕着元素精灵的声音，似乎急切不已，他索性躺回去，放空思想，进入黑暗空间。

小绿人一般的元素精灵有些蔫蔫儿的，巴维尔能感受到对方状态不佳：“你怎么了？”

“我要开始沉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元素精灵有气无力地说。

巴维尔吃惊道：“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元素精灵几乎不会消亡的吗？”

“没有任何生命是不会消亡的，只是时间长短而已，因为能量守恒，潮涨潮落，万事万物寂灭辉煌都有它的道理。”元素精灵五官的绿光忽闪忽灭，显得情绪格外低沉，“再说了，我只是要沉睡，跟消亡有什么关系？”

“那你以前沉睡过吗？”巴维尔这才想起来，“对了，你多大了？”

“我也不知道我存在了多久，只知道有意识的第一天，你们还在摘野果敲石头。”

巴维尔嗟呀不已，他以为元素之王法瑟洛韦算是元素生命中的老妖怪了，没想到和自己签订契约的元素精灵资格更老，甚至在神明降临尘世之前，这位风与自然的使者就形成了自我思考的意识。

元素精灵继续说：“我以前没有这种被动沉睡的感觉，只是在元素潮汐极度低落，抵达一个阈值时感到疲惫，主动进入睡眠。这次不一样，我已经撑不住了，有一种强大而不可抵抗的力量在逼着我沉睡，我怀疑……”

“怀疑什么？”

“你们的文明体系已经被摧毁大半，元素潮汐也进入前所未有的低潮期，我还能感到星球磁场的轨迹有些紊乱，我的沉睡应该是综合之下的影响。”

巴维尔挠挠头：“历史上发生了那么多次战争，元素潮汐也不是只有一次低潮，至于磁场紊乱，我觉得弑神战争应该影响更大吧？那么多神明陨落……”

“神明？你认为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是真神？”元素精灵嗤笑一声，“弑神战争不是退步，而是进步，让你们的文明体系挣脱了枷锁。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星球磁场与神明陨落连一枚青币的关系都没有！”

“那些陨落的神明……”巴维尔欲言又止。

元素精灵若无其事地换了一个话题：“我进入沉睡状态，对你就提供不了帮助，不过我们之间的契约存续是不受影响的，你依旧可以构建主物质界与元素界的通道，有危险了就召唤元素领主。现在你也有一定的实力，还有魔宠独角兽，你会越走越远的，我相信你。”

巴维尔低下头，脚在空中踢踏着，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元素精灵用认真地语调说：“我可能很快醒来，也可能在你的余生历程中都不再出现，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

“你究竟是男是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