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桀拉黑了贾贝, 删掉了联系方式。

他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干脆坏到底。

三十儿前一天他去超市买了两购物袋年货，去商场给简母买了一件羊毛大衣, 又给简父买了几条烟两瓶白酒, 乱七八糟塞进后备箱差点门都关不上。

路上的车比以往少了很多, 路上的时间也缩短不少。

他没给简母提前打电话, 上一次的不欢而散, 至今为止他和简母也没联系过。

熟悉的大门就在眼前，简桀手上大包小包都是东西，钥匙掏不出来直接拿脚敲了敲门。

门里没声, 半分钟才传来脚步声：“谁啊？”

简桀没回答，又踢了两下。

简母开门的时候身形一顿, 盯着简桀看了几秒突然把门砰地甩上了。

屋里还能传出简父那句“是谁？”, 简桀也不急, 转身坐到了台阶上。

简母的反应在他预想之内，那门没砸他脸上都算客气了。

关于结婚这件事可想而知简母已经知道, 加上之前两个人还当面‘断绝了关系’，今天他回来简母不见他也在正常不过。

顾衍发微信来的时候简桀已经在门边坐了将近半个多小时，这栋楼是老房子，楼梯间冰冷潮湿，酸痛顺着脊梁骨往后背蔓延。

-吃了闭门羹。

简桀回复。

-再敲, 好好说。

简桀掏出烟, 慢悠悠地吸完之后才扶墙站起来, 从兜里掏出家门钥匙, 插//进了锁孔里。

到底是亲的, 门没反锁。

刚开了一条缝，简桀用脚抵着, 手上准备往进拿东西，门里面就传来一声暴躁的怒吼：“简桀，你给我滚！”

简桀不以为然，死皮赖脸的把东西放门边，转头就看到简母青白冷漠的脸。

“行了啊，多少天了还生气呢？”简桀一边说一边换鞋。

家里没有过年的氛围，窗花对联什么的都没贴，客厅茶几上零散放着一小盘糖果，简父突兀的站在那儿，手里还拿着笤帚看样子是在打扫。

简母扑上来就要打，简桀赶紧护住脸，也不躲。

“你个没良心的！没良心没良心没良心——”简母嘶吼，恨的找准简桀胳膊就掐：“你还知道回来你！你回来干嘛！”

“过年啊回来干嘛？”简桀疼的龇牙咧嘴。

“你个王八蛋，你是不是要气死我！”简母一边打一边骂：“贝贝那么好的女孩子，你去死，我辛辛苦苦拉扯你！你让我和你爸的老脸往哪儿搁啊你——”

简母越骂越哭的厉害，简父走过来半搂住简母，拿手指着简桀有话又说不出来，气的直摇头：“你真是......气死我们算了！”

“大过年的，什么死不死。”简桀说：“先过年，过完了再说其他的。”

“你自己过，我们不过！”简母吼道。

简桀全当没听见，提着一堆东西进了厨房。

昨晚上买的肉馅排骨，乱七八糟年货置办了一堆，有些事情强来不了，挨过这段时间再说。

简母又愤恨的骂了几句，甩开简父的胳膊独自进了卧室。

简父跟过来，一言不发的看着简桀。

“韭菜是摘好的，洗洗就行。”简桀说。

“你跟我说实话，你和贾贝怎么回事？”简父把厨房门关上：“人家父母都找到咱们家骂人了！现在什么情况什么局面！”

“爸——”简桀叹口气，回过身强忍着心里那股无奈：“我回来过年就是愿意低头认这个错，缓几天再说行不行？”

“你......”简父语塞，半晌才压低声音：“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男人了？”

简桀瞬间就释怀了，哭笑不得：“我喜欢顾衍不代表我喜欢所有男人。”

“那就是了！”简父着急的搓手，又怕声音太大让屋里的简母听到，一咬牙一跺脚：“你，你无可救药！你知不知道你妈气的心脏病都犯了！”

“爸，我妈那边我会好好和他说，先别聊这个了成吗？”

简父欲言又止，瞪着简桀看了半天，才泄气的扒拉开简桀提进厨房的袋子：“你别嫌我废话，你妈这么做有她的道理，你是男人，堂堂正正的以后要在外人面前立足，我和你妈两张老脸丢就丢了，你还有大半辈子要过呐，唉——”

“为了面子活？”简桀把肉馅拿出来，放在案板上。

他知道简父简母用心良苦，身边这个白发冒了半头，后背逐渐佝偻，眼神也没有之前明亮的老头，和屋里那个一边哭一边骂快成小老太太的人，都是他手心手背里的肉。

折腾了一辈子，自己儿子喜欢男人，对于思想保守，墨守成规的父母，这都是致命打击。

“你看你，说什么你又不愿意听！”简父语气提高一些，恨铁不成钢：“我是你爸！我怎么不喜欢男人？”

简桀一瞬间就词穷了。

他从小都知道那个秘密，在这个家生活将近三十年，这个秘密对于简桀来说都不足为重。

叹口气，简桀突然转身抱住简父，盯着简父身后那扇紧闭的厨房门，悄悄地说道：“我知道，爸，谢谢。”

简父也让简桀的动作弄蒙了，手上还拿着一把韭菜，少顷，才带着鼻音说道：“你知道个屁。”

“去叫我妈吧，她听你话。”简桀说：“外面门边还有酒和烟，有个袋子里是给我妈买的大衣，你让她穿上试试。”

简父出了厨房，简桀余光看着简父把那几个袋子提进了卧室。

没几分钟，简母那句“不穿——”从门缝里钻了出来。

——

顾衍说的没错，什么都比不上割不断的亲情，简母走进厨房的时候双眼通红，脸上还有些浮肿，看样子是哭了很久。

“合身吗？”简桀问。

简母不说话，把手里摘下的衣服吊牌扔进垃圾桶，狠狠瞪了简桀一眼。

“我认错，但今天过年别说这事，我怕给你心里添堵。”

“婚可以不结，但你和那个叫顾衍的，你俩的事绝对不行！”简母抢过简桀手里剁肉的菜刀，伸手用力把简桀往厨房外面推：“你别妄想我会松口，你求我没用！”

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简桀作为夹在中间的那个人，过于强硬只会让事情发展更缓慢无力。

坐在沙发的客厅上，简桀把买好的瓜子花生摆进果盘里，一边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剁菜生，拍了张照片给顾衍发了过去。

那边回复消息很快。

-还生气呢吧

简桀有点想哭，电话那边的顾衍孤零零的缩在他的小屋，捧着手机在跟他发微信。

这样的新年顾衍自己一个人过了多少个？

-还好。

把信息回过去，简父端着一盘酱肉放到桌上。

“这你妈让端出来给你尝尝，前两天她自己做的。”

“简国翔你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简母在厨房吼了一句。

“孩子都回来了，还口是心非的，好好过个年。”简父摆手，示意简桀快吃：“你，那个朋友呢？”

简桀往嘴里塞了一口，酱香味非常浓厚：“在家。”

“那我问你......”简父凑到简桀跟前，压低嗓音：“人家父母也不同意吧！”

对于这个问题，简桀没想好怎么回答：“没提过。”

“唉，不听话了。”简父站起来：“过年，先过年。”

这顿年夜饭吃的并不丰盛，简母简单的用简桀买回来的食材做了些小菜，包了韭菜猪肉饺子。

联欢晚会开始的时候，饺子刚煮好，热腾腾冒着气，才有了点过年的气息。

简父端着酒杯，和简桀碰杯喝了两口。

“本来都计划好去拜年，哼......这个年就在家呆着吧。”简母阴阳怪气的吃了一口菜：“明天什么打算？”

简桀侧耳听了听电视里主持人报幕的台词，给简母碗里夹了一筷子肉：“约了朋友。”

“什么朋友？”简母追问。

“你快别问了，过完年再说，他这么大的人心里还能没个主意？快吃快吃。”简父嫌烦，把那盘饺子推到简母跟前：“孩子回来一趟不容易，你再给气走了。”

“哎简国翔你非要跟我吵架是吧？”简母啪的把碗筷放下。

简桀一看架势不对，赶忙把准备好的红包从兜里掏出来：“新年快乐，赶紧吃。”

简母把红包塞好，不搭理人。

这个年过的不如以往，一年当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伴随着钟响跨了过去，简桀站在阳台边吹着冷风，嘴里叼着根烟也没点着。

睁眼看去，年三十儿的晚上家家灯火通明，空气中飘荡着炮竹残留的火药味，远处高空稍纵即逝的烟火，客厅里电视节目的声响，无一例外诠释着新年到了。

那他和顾衍的新年呢？

收好心思，简桀深吸一口气转身准备回屋，下一秒就被身后站着的简母吓了个措手不及。

“妈你怎么不出声？”

简母依旧冷着脸，手里拿个小袋子，冷言冷语道：“窗户也不关你不怕感冒啊！”

“这什么？”简桀拿过简母手里的袋子。

“本来你结婚的时候准备给你，反正这婚结不了了，你要就要，不要就扔了。”说完，简母回了屋。

简桀打个哆嗦，打开手里的袋子。

里面只要一块男士手表，还有一张纸条。

上边字迹工整，清晰的写着一句祝福语。

——愿我儿子婚后幸福健康的过好每一分每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