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智慧猛的一嗓子，孟达的身体也跟着抖了一下。

她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虽然有过怀疑，但突如其来的坦白让她有些惊愕。

孟达抬起了头：“人是我杀的，可我不是故意的。”

智慧惊恐地看着孟达，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

孟达开始带着哭腔，全身也跟着颤抖。

智慧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人是我杀的，我不想让我爸给我顶罪。”

智慧顿觉头大，不过她还是表现得波澜不惊：“说一下杀人过程。”

“那天下午，我正在家写作业，昌宜夏突然来敲门，让我去她家帮忙，我问干什么，她也没说，我就去她家了，进屋时我也吓过一跳，昌宜春全身赤裸地躺在床上，脑袋上带着一个黑色塑料袋，我害怕了，想回家，昌宜夏堵在门口开始脱衣服。”

智慧盯着孟达：“你几点钟过去的？”

“没看时间，大概晚上饭点。”

“继续说。”

“我，我，我和他们发生了关系。”

智慧有些吃惊：“等等，下午三点，你去过她家吗？”

孟达摇了摇头：“没，没去过，我从来没找过她们，出了事后，我爹让我这样说，他还说，万一被人发现了，他给我顶罪，还让我好好学习。”

智慧想问一下过程，但面对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而且还是在学校的办公室，她也有些难以开口，思来想去，她决定换一种问法：“孟达，你去昌宜春家中的时候，昌宜春在干什么？”

“她，她躺在床上，不配合，也不反抗。”

“昌宜夏怎么死的？”

“她衣服都脱光了，但脖子还带着黑色丝巾，过程中，她让我勒她，这是我第一次碰女人，我太兴奋了，下手也没了分寸，前一秒她还好好的，后一秒就倒在床上了，我吓了一跳，一摸鼻息，没气了，我就打开昌宜夏脑袋上的塑料袋，她，她竟然也没气了。”

孟达说得十分肯定，智慧心里有一些疑惑，根据李桂兰的证词，晚饭时间，昌宜夏应该死在客厅了，怎么又会出现在床上？而且还是全身赤裸。

孟达：“当时，当时我吓坏了，我抱起衣服就往家跑，正好赶上我爹回来开门锁，他看我没穿衣服，一脚把我踹进了昌宜春家，给了我几个大耳光，之后，我爹找她们去理论，见到床上的尸体，他也吓坏了，急忙拎着我回家，问我发生了什么。”

“你继续说。”

“我说完之后，我爹又打了我几个大耳光，让我出去打篮球，我不想去，他又打了我一顿，然后我才去的。”

“你离家前，你父亲都做了什么？”

“他，他就抱着头坐在沙发上。”

智慧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孟达说的不像是假话，但有些事情，还是解释不通。

她顿了顿：“你怎么确定昌宜春和昌宜夏死亡的呢？”

“我，我摸了呼吸，都没气了，都没气了。”

“你几点回家的？回家后都干了什么？”

“九点左右吧，我开门时，我爹在沙发上等我，他让我坐在对面，不断地让我重复“我没杀人”这句话，然后教我说口供，还说万一出事了，他给我顶罪，让我什么都不要承认。”

智慧倒吸了一口凉气：“今天怎么想坦白了？”

“我查了资料，我还没成年，过失致人死亡不会判死刑，还有你们又来了，肯定是怀疑我了，我不想让我爸给我顶罪。”

智慧胸中一阵憋闷，少年犯是她最不愿意遇到的，她手指颤抖地给方正发了条消息：“孟达撂了，他杀的人。”

方正没有回消息，只几秒钟，办公室就传来了方正大声喊着孟老师。

“砰。”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踹开，智慧吓了一跳，孟庆贺猛地冲了进来，一脚踹翻孟达，又对着倒地的孟达踹了几脚。

方正用力地抱着孟庆贺，孟庆贺像是疯了一样，用尽全力打着孟达。

吵闹声惊动了附近上课的老师，在几人的合力下，才把孟庆贺拉到了一边。

孟庆贺情绪激动：“人是我杀的，这孩子想替我顶罪啊，你们可不能信啊。”

说完，孟庆贺又猛地对着方正跪了下来：“方正，老师求你了，人是我杀的。”

方正面无表情地拉起孟庆贺：“走吧，去警局说吧。”

孟庆贺情绪还是激动，一直重复着是他杀了人。

......

县公安局审讯室。

孟达先接受审讯，交代的过程和在学校里说的一样，不过孟庆贺接受审讯时，也主动承认，是他杀的人。

方正愁的直挠头，智慧此刻也失去了判断能力，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孟达犯罪，当然也没有证据能排除孟达的嫌疑，但有一点，孟达是丝巾勒昌宜夏的行为，符合昌宜夏脖子上的伤痕和机械性窒息的死因。

凭直觉，孟庆贺是在孟达顶罪。

深夜十一点，智慧和方正互相看着对方，彼此都保持沉默，张局想问点什么，但看二人心事重重的样子，也没好开口，张局直接看向身边的警察：“立马搜查孟庆贺的住所。”

方正干搓了两下脸，智慧已经习惯了，每次方正为难的时候，都会搓脸。

“智慧，咱们回去吧。”

智慧有些疑惑：“咱们不参与搜查吗？”

“回吧，明早就知道结果了。”

智慧虽有不甘，但也没说什么，她理解方正的心情，哪个学生也不想以警察的身份搜查曾经的老师。

方正开着车，眼泪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无声的流下，智慧在一旁安慰：“孟达未成年，主观上没有杀人的意图......”

不管说什么，方正还是一言不发，智慧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两个人没有过多交流，但直觉让他们把嫌疑人都锁定在了孟达。

智慧心里也是矛盾的，一边为昌宜夏的死亡惋惜，一边为孟达的过失杀人感到不值，无期徒刑，又或是二十年的刑期，孟达的人生注定要在监狱中度过，可以说人生算是毁了，而不管他再怎么忏悔，又或是法律有多么公正，这一切都无法唤回昌宜夏年轻的生命。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案子，可能是受到了方正老师的这层关系的影响，她分析起来，也是有一些优柔寡断。

躺在床上，智慧刻意不去想案情，这是一个让人头疼欲裂的复杂案子，如果嫌疑人真的是孟达，还涉及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昌宜春的死因，李桂兰承认是她气死了昌宜春，孟达也承认他和昌宜春发生关系时，她一动不动，而关于时间，两个人给出的都是晚饭时间，这是矛盾的。

关于是谁直接导致了昌宜春的死亡，这是一个严谨的问题，因为他们的调查结论直接影响检察院的刑期考量。

同时，还有很多让人难以理解的疑点，如果昌宜春是被李桂兰害死的，那么，又是谁把她搬到床上去的？又是谁脱光了她的衣服？作为亲妹妹的昌宜夏为什么没有发现异常？为什么还要招揽孟达发生交易？

如果是孟达导致昌宜春死亡，那么，怎么还能发生李桂兰气死昌宜春的事？

越是刻意不去想案情，案子的疑点越是难以控制地浮现在脑海中，智慧辗转反侧，她的脑袋上好像也被套上了一层无形的塑料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