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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倾橙薄荷 | 分类:现言 | 字数:10.8万

16.非他不嫁

书名:悔 作者:倾橙薄荷 字数:4129 更新时间:2025-02-03 01:41:30

“穆然, 来喝点水。”童如烟温声细语,将一杯温度刚好的葡萄水插上吸管,“墨初, 你在这里陪着穆然, 妈去陈伯伯办公室一下, 好不好?”

沈穆然愣了愣, 机械地伸出手接过杯子, 生分地道了一句,“谢谢。”

童如烟的手僵在原处,恍惚间有着深深的失落感。或许再怎样补救, 她也弥补不了曾经犯下的错,错过就是过错, 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

几日来, 沈穆然总是和她与丈夫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不温不热,带着疏离, 说不上来是刻意还是习惯。

总之,她再也无法看透这个孩子的心思。

“好的,妈,你去吧,我会好好照顾然然的。”倒是沈墨初心智简单些, 并不发觉这样的尴尬, 他拍着胸脯作保证, 显得自在许多。

“我没事儿, 您不用担心。”聊聊数字, 他终是不忍看到母亲的失落,即使, 他也曾怨过命运的不公。

可是,他也不想赶尽杀绝,不愿将好不容易得到的温暖扼杀在黑暗中。

“嗯。”童如烟如水的眸子中浮起一层薄薄的雾气,她极力地克制住气流的浮动,将水泽死死地锁在眸子里,在阳光的折射下晶亮剔透,“如果不舒服就叫墨初按铃,不要硬撑着,知道吗?”

“好。”沈穆然紧了紧十指,将手中的玻璃杯握地更紧,失色的薄唇抿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来,浅浅的,是那样纯净的笑容,一如曾经暖阳般的笑意。

童如烟怔仲了一刻,抬手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柔柔的声线浮动于空气中,“然然,好好休息,爸妈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病。”

沈穆然眉心轻锁,“然然”,这个称呼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存在了,他已经忘了多长时间没有从母亲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

“怎么了?不舒服吗?”童如烟指尖一颤,慌忙转身去按呼叫铃,那种手足无措,茫然若失的样子像极了刚为人母时的错乱。

“妈,陈伯伯该等急了。”沈穆然抬手抓住她的指尖,是虚软无力的触感,他展颜而笑,说,“我没事儿的,真的。”

“是啊,妈,你快去吧,陈伯伯等久了不好,这儿有我呢!”沈墨初双手支着脑袋,显然对母亲的一反常态感到不解。

在他看来,母亲是一个淡定自若的女人,即使泰山崩塌于她的面前都不会露出一点反常来。

他不是傻子,亦不是痴呆的人,慧桀如他,还是偷偷地听到了每个夜晚父母房中传出的哭泣声。

“然然。”少有的认真,沈墨初在童如烟离开后沉默了许久,终于按耐不住地开了口。

“嗯?”沈穆然不解,微微蹙眉,实在想不通这个“大哥”为什么会突然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你真的好傻。”沈墨初只是个孩子心智的人,总是不能很好的掩藏自己的情绪,他不顾滑落的眼泪,继续道,“你明明可以过得很好。”

沈穆然有些无奈的扶额,抽了两张纸递给沈墨初,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因为当年我知道了你很不舒服。”

沈墨初并没有接过纸,而是用袖子胡乱地抹去了泪滴,“那你也不该那样做!我不舒服是我的事情,关你什么事!”

“那可不行,你不舒服,我也难受。”沈穆然一手搭着沈墨初的肩膀,好脾气地用纸巾擦着沈墨初脸颊的泪花。

许是过于虚弱,他的手没有什么力气,渐渐地往下滑落,但他却倔强地不肯垂下手去,“你以前说过,我们是一体的。”

沈墨初按住沈穆然的手,移到心口的地方,哽咽着说,“是,我们是一体的,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也好痛。”

“没事儿,我这不是好好的?”沈穆然愈加无奈,安慰道,“别哭了,都这么大的人。”

“哥,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一定要替我好好地活下去。”沈穆然眼前渐渐地模糊起来,最近,他的视力似乎减退了。

不过也好,凡事,看得太清楚反而徒增伤感,“我们两个,总要有一个人好好的。”

“不是这样的,你说过,你要一直照顾我的。”沈墨初哭得更凶,眼泪一下子又全部掉下来。

“然然,我这么麻烦,你会不会讨厌我?”小墨初嘟着嘴,看着蹲在地上认真地给他系鞋带的沈穆然,忽然悲伤起来。

“当然不会啦,妈妈说,哥哥是上帝送到人间的小天使,小天使受伤了就需要别人照顾,以后天使会变得很厉害,保护以前照顾他的人。”小穆然生涩地绑着鞋带,一贯浅浅的语调总会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那如果我永远都好不起来呢?”他丧气依旧,他是哥哥,却总是被弟弟照顾,根本算不上哥哥。

“那我就一直照顾哥哥啊!”小穆然终于系好了鞋带,满意的拍了拍手,无比认真的模样。

不得不承认,小时候的穆然,总是有着一种魔力,即使你是伤感的,也会被他的乐观所感染,忘却一时的悲情伤思。

“不对,一直照顾天使的人生病了,所以就应该换天使来保护那个人。”沈墨初似是恍然大悟,抹干了脸上的眼泪,扬起一抹笑,“以后,换沈墨初来保护沈穆然。”

“好。”沈穆然点点头,这样的幼稚,却是最真诚的话语。

这些年来,他第一次有了被保护的安全感。

“嘭!”突然的,柯素媛粗鲁地踢开门。

“你先出去,我有话对他说。”她走到床边,语气清冷。

“哦,哦.......”惧于柯素媛的怒气,沈墨初畏缩了几分,磕磕叨叨,“那如果然然不舒服素媛姐姐记得按铃,或者叫我进来,我就在外面,不会偷听你们讲话的,放心吧!然然,你如果不舒服,记得叫我,我会马上进......”

“出去!”沈墨初絮絮叨叨个没完,柯素媛脾气暴躁,毫不客气将他推出去,关在了门外。

撤走了沈墨初,柯素媛背靠着门,静默了几秒,只是几日不见,沈穆然竟消瘦到了这种地步,憔悴至此,脸色更是惨白如纸,跟死人一个颜色。

若不是她今天还是不死心又去了一次沈家,听管家提起了这件事,她实在不知道这个男人还要瞒着她多久!

出差?

还真是出了一次好差!

“你,你怎么来了?”沈穆然呐呐地开了口,妄图打破这种尴尬的氛围。

“你不是在出差吗?嗯?”柯素媛咄咄逼人的口吻着实骇人,脸上有如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沈穆然抿了抿唇,无从应答,同时闭了闭眸子,试图让视野清晰一些。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很能说吗?我给你解释的机会,你倒是解释啊!”柯素媛尖细的声音突兀得很,果然,把人惹急了就顾不上这些所谓的乖巧世俗。

“对不起。”沈穆然垂下眸子,视野彻底地成了黯黑色。

“我不要听对不起!”柯素媛按住他的双肩,眼泪肆无忌惮。她想狠狠地骂他一顿,可是,心疼早已占据了所有的情感。

“我们不合适的。”沈穆然忽然抬起头,凭着感觉拂开了柯素媛的手,勾起了嘴角,“我之所以接近你是因为MG资金出现了缺口,现在,资金缺口已经解决了,我们,也没必要联系了。”

“你以为我是头脑简单的沈墨初吗?”柯素媛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不要扯上我哥!”沈穆然冷了几分口气,薄怒初现。默了默,继续道,“我们沈家向来是长子接手家业的,沈墨初会是你不错的结婚对象。”

“你说什么?”柯素媛似乎淡然了许多,却滋长了几分不可置信。

“以后,以后我哥会继承MG,做他的妻子你会很幸福的。”沈穆然没有焦距的眸子定格在某一处,说得坦然,没有一丝不甘与不舍,仿佛只是在宣布一个工程的实施方案而已。

“你当我柯素媛是什么?”她反而笑了,笑得那么讽刺。

“嫂子。”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她忽然察觉到了异常,右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当即震惊得不知所措,左手死死地捂住口唇,生怕发出一点不该出现的声响来。

“没什么,我经常会这样的。”他笑得无害,撩开依旧定在他眼前的手,“我最近经常这样突然看不见,不过很快就会好的,不用担心。”

“不要笑了,我求求你,不要强颜欢笑了!”她坐到床上,将他紧紧地抱住,泪如泉涌,失声痛哭,“我拜托你不要再假装你很好,不要再假装你没事了,好不好?在我面前,你不用逞强的,真的!”

“别哭了,我没事的,你知道的,我最怕女人的眼泪了。”他轻轻地拍抚着他的脊背,细声安抚,收起了笑容,徒增了几点悲怆感。

“我带你走好不好?我带你去别的地方治病,我们不要待在这里了,离他们远远的,你一定可以好起来的!”柯素媛像是突然有了计划,松开双手,抹了两把眼泪,仓皇的掏出手机,“我现在就联系U市那边的医院.......”

“不用了,我不会走的。”沈穆然沉稳的声音依旧,“我说了,你是要嫁给我哥的女人。”

“嫁不嫁是我的事情!”她怒意更深,却不敢大声地吼他,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惊吓了他。

“你走吧,我累了。”他靠在枕上,胸口的窒息感突如其来,好强如他,不愿让她瞧出端倪。

“穆然累了,你就先走吧。”不得不说,童如烟这次真是来得恰到好处。

柯素媛吸了吸鼻子,犹豫了片刻,步至童如烟身边时冷声道,“现在,他成了这幅样子,所以你们良心发现了,是吗?”

“够了!”沈穆然的声音不大,带着些喘息不定,脱出几分脆弱与坚定,“我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多嘴!”

“我的婚事也轮不到你来插手盘算!”她背对着他,眼神决绝,“正好,有些事情挑明了也不错。”

她忽然明媚地笑起来,腥红的眼对着童如烟的眸子,她说,“我柯素媛此生非沈穆然不嫁!想让我嫁给沈墨初,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此时,沈墨初一脸茫然地站在门口,眉端渐渐紧凑起来。

柯素媛有一瞬的不忍,沈墨初心思单纯,甚至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沈穆然的事情,只是,爱情面前谁能不自私呢?她垂下头,绕过沈墨初,离开了病区。

“咳咳咳......”沈穆然扶着床沿剧烈地咳起来,咳得心肺剧痛,浑身无力,眼睛析出一层液体来。

童如烟的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上前扶起他的身体靠在身上,顺手按了呼救铃,“没事的,然然,没事的,放轻松,很快就好了,你陈伯伯很快就会来的。”

“咳咳咳......”沈穆然的手拽着身上的被子,依旧不停地咳着,费力的喘着气,“我不会,不会抢走哥的东西的......咳咳咳.......”

那句话,童如烟听得并不真切,几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只是抚着他的胸口,安慰道,“没事的,别怕,没事的。”

“你知道的......我是一个随时,随时就会死的人......咳咳咳......”

沈穆然的呼吸突然一滞,她只觉身上的重量好像沉了几分,连带着一颗心跟着往下沉。

这一次,陈毅来得很快,在她尚且迷茫时就将她拉开,重新把氧气罩套在沈穆然的口鼻上,然后,把一支不知名的药物推进了他的体内。

她僵硬地立在原处,脑海中,不断地回想着沈穆然的话。

随时都会死的人?

一个二十二岁的孩子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绝望与苦痛才会这样看透自己的生死?说得那么轻巧,感悟得那般通透?

沈穆然,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孩子?

在所有人面前,他总是坚不可摧的存在,可是,纵是坚石也有化为灰沙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