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杯微凉
作者:督门提酒 | 分类:青春 | 字数:23.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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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畅
穆凉是和谷悦一起回班里的,随后的是许之桓。然而通常踩着点回教室的李畅,今天竟然早早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气鼓鼓地盯着黑板闷头不说一句话。
林丹艺正在一旁安慰他“他们要是不待见你,你就别找他们打球不就成了,你说你跟校队那群人怄气干什么”
本来一直不说话的李畅看着许之桓回来了,心里气不过。若不是许之桓天天不只顾着自己,老跟穆凉混在一处。他也不会被逼着和校队那群人练习,一个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楞个头,能不打起来吗
于是故意对着许之桓喊道“什么叫我跟他们怄气我有功夫和他们怄气我还不如自己运球玩呢!你当我愿意,还不是教练非逼着,校队本来就那么几个人,替补摔了腿那我不得补上去啊!”
许之桓不吭声,若无其事往自己位置上走。
有些人的无名火从不对着旁人发,偏偏逮着自己人烧。你若不让他烧,甚至跟他讲理,他就愈发蛮不讲理了,好似天下的委屈都让他受了似的。你若让他烧,那火烧完后便凭空烧成了水,等把他那委屈烘干了,心里的泪珠儿暖干了,他便能体会别人的委屈了,他便开始同你讲理了。索性还是要在一起的,那理讲的对不对,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那群人是宁致远结了仇,偏偏宁致远是我哥们,他们不敢找他麻烦就把气撒到我头上。老子过得是什么日子,早知今日还不如当初进体校呢!还省了天天在讲台下听天经,听得我一个脑袋两个大。”
当初,许之桓还和宁致远玩一处的时候,李畅和许之桓说过。其实他是舍不得他哥们宁致远才进的南巷一高。他本来就要进体校了,偏宁致远进了这市重点高中,他分数远远不够哭爹告娘才凭体育生进的南巷一高。
李畅以为这丫的只是运气好才进的南巷一高,要知道宁致远的成绩在初中榜上前五十名都进不了。可是上了高中李畅算是明白了,这丫的蔫坏蔫坏的连他都坑。表面和他一块翘课打瞌睡一样不落下,背地里卯足了劲跟尖子生拼成绩。只是不知道这哥们怎么想的,初中三年从不显山露水,藏得比谁都深,装得比谁都不是人。到了高中就改性情了,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显摆似得,拽的二五八万。打架斗殴愈发出了名,他这宁小霸王的称号可是高中才有的。他是出了名,可跟着他的人免不了隔三差五的遭黑手,弄不死你也气死你,还让你有理无处说。宁致远又不是他的裤腰带哪能走哪带哪。这次看来也是这么个情况。
其实许之桓知道,李畅一直跟着宁致远还有一个最深的原因。李畅从小就是纸老虎,偏偏从小宁致远就罩着他。李畅家境不好,从小惹了事都是宁致远帮他摆平的,武力不行就用财用权,总之没有宁致远摆不平的事。所以李畅从小就崇拜宁致远,五体投地的崇拜。宁致远进了南巷一高他就更崇拜了,为了这崇拜他在南巷一高受了不少委屈。
李畅见许之桓不理他,这指桑骂槐全然没有一点反应,于是窝着火抱着篮球出去了。
李畅本就不用上夜自习,他就在操场上瞎溜达,他自然知道自己是理亏的,这碍着许之桓什么事啊他就是觉得许之桓太不够哥们了,一不帮着他打架骂他们,二还不帮着他说句话。其实李畅自己也是知道的,凭着许之桓的脾气秉性他也不会做这种事,他要是真这样做了李畅倒还真的觉得自己难为他了,对不起他了。毕竟和许之桓做了这一年多的哥们他知道他的可贵之处。
许之桓不用想也知道他去哪了,只是有些话他没法说,他不能以朋友的名义助纣为虐。李畅不可能一辈子青春热血,一辈子孟浪的。李畅不能,宁致远也不能。
夜风卷起地上的白纸片,在空中旋了个圈兜兜转转又落在了冰凉的地面。那白纸上是一个用油彩涂鸦的哆啦A梦。附言,只属于大雄的友情。落在李畅脚下的时候,他捡起来看了一眼觉得可笑,可又没处扔就随手揣进兜里了。
李畅没有在球场打球,校队忙着训练他是替补,告假了便告假了。没什么是他必要在场的。他就走啊走啊,沿着操场一圈又一圈,走到第三十七圈的时候,第一节自习下课了。他抬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教学楼,谁也没有出现。他走到第三十七圈半的时候,穆凉却出现了。
李畅噘嘴道“你干嘛来了,我又不是姑娘家家的,我不寻死觅活。你回去吧!”
穆凉把手机拿出来,翻开短信递给李畅“阿桓叫我来劝劝你。”穆凉白眼一翻“不过我可不是来劝你的,我就出来透透气,看看月亮。这月明如水的夜晚就让你白白糟践了。”
“你不是学理科的,拽什么文呐”李畅没好气地来这么一句,可算报了上午穆凉取笑他学理科的一箭之仇了。
穆凉见他还有心思跟她斗嘴打趣,便知道他心里已经消气了。便顺着他的话题接下去“你这会儿倒机灵了,听出是挤兑你了”
“他干嘛自己不来他自己来我心里不感激他,偏让你来”李畅明显还在赌气。
穆凉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她是趁着课下十分钟跑过来的还得回去上自习,没那么多功夫和李畅瞎扯。于是长话短说,但短也不能太短,怕这愣小子听不明白。他听不明白就解不了心结。解不了心结,穆凉的任务就算没完成。
穆凉冲着把自己甩的老远的李畅吼道“我说,你跟我置什么气。您这局外人当得那可真清闲,学校里人人都为了高考分秒必争废寝忘食,你倒是不用受委屈,还偏觉别人给了你委屈。”
李畅被穆凉这阴阳怪气的腔调吓住了,他就是长腿快步走惯了,没曾想落下穆凉那么远。这会儿赶紧掉头肩并肩与穆凉踱步走着。细碎步子踩着,似懂非懂的话听着。不知怎么地,从进了七班,他就特别敬重穆凉。对她总是毕恭毕敬,不去招惹。
其实穆凉冷不丁地蹦出这种话,是打小跟着乡下姥姥学的,姥姥书读的多,又瞎了眼脾气就古里古怪的。姥姥骂人出口成章,不挑明脏字少,不管有理没理却总是指桑骂槐噎得人说不出话了。她就是经常这么电话里骂爸爸的,穆凉打小熏染着。
“我怎么了我”李畅被穆凉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吼,他更委屈了。怎么性子这么好的穆凉也来挤兑他了
“你真不知道阿桓为什么不帮你说话”穆凉试探性问了句,对着这愣头子还抱一丝希望。
李畅避过穆凉闪着碎光的眼睛,低下头脚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
“我知道,许之桓做不出来打架斗殴的事,我不逼他。”
穆凉摇摇头“错!不是阿桓不帮你,是你不值得帮。”
“我哪不值得了,就因为我与宁致远混在一处,他们就觉得我不是善茬。其实真正的恶霸是他们才对。”李畅明显恼了,但风却把他的脑子吹得清醒了一点。
穆凉叹了口气,停步拉住了李畅,眼看都绕了一圈了,再这么走下去等下铃落她可来不及赶上去“我跟你说,阿桓是看不惯宁致远的。且不说宁致远的善恶,就他那个张扬跋扈的态度就够讨人厌了,所以人不能只看别人短处。自己做的不足才会让别人揭短,我与宁致远也算朋友,我并不是在说他的坏话。你想宁致远和你是不同的,这阵子他那么收敛还不是因为要高考了。尚且他都能思考思考下自己的前途,你怎么就死脑筋呢”
李畅觉得说得有理,至于哪里有理又是何道理,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畅,你要收收性子。你可以和宁致远称兄道弟一辈子,可是宁致远他能陪你一辈子吗你又不是要做他老婆,你是和他做兄弟。郑板桥说“君有奇才我不贫。”说得便是朋友是互相帮衬的,雪中送炭的才是真兄弟,锦上添花的那是普通朋友。”
李畅不乐意了“我们从小就互帮互助啊!小时候我打了架怕我妈不敢回家,就是宁致远帮我摆平的。那群小孩还不敢找我找我麻烦。这就是宁致远的“奇才”啊,有他我就不“贫”啊!”
穆凉气的忍不住打他“你这算什么奇才蠢材,你是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我是叫你把功夫用在正经事上,别整天热血青春哥们道义的,你那叫热血青春哥们道义吗你那是助纣为虐。”阿凉果然与阿桓心灵相通,竟也用了这四个字来形容李畅。
李畅被穆凉挥舞的利爪打得招架不住,平日林丹艺就老拿这招抓他的脸,他是真想不明白。为什么女生打架老针对对方的脸,其实想想男生也一样。只不过一个用指甲抓,一个用拳头挥,意义大不一样。
“干嘛你们女生老往我脸抓,挠坏了我还见人不”李畅一边躲闪一边告饶。
穆凉翻了个白眼“谁真打你了我比划比划而已。”然后穆凉想想起什么似得,冲着李畅狡黠一笑“你们女生还有谁啊”
李畅整了整自己的衣袖“还能有谁,不就林丹艺呗!出来那死丫头哪个敢在我脸上比划。”
穆凉听了这话又在李畅眼前比划了一下,才鬼灵精怪道“她敢抓你脸定是你纵容的,你平日跟着人家寸步不离的,是不是喜欢她”
李畅无端被人戳穿了心思,从脖子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我……我哪有……她跟个男人婆似得,还成天挤兑我,我哪能喜欢她啊”
穆凉看着他这表情,心里知道猜中了□□分。遂故意打趣道“男人婆也自有男人要。你们这就叫打是亲骂是爱。”
李畅看跟她也解释不清楚,便由着穆凉瞎咋呼了反正操场也没人听见。
正巧上课铃响了。穆凉慌忙转身奔向教学楼,临走对着李畅道“我刚跟你说的话,你自己就着夜风自己细细品品,我可算是完成任务了。”
李畅看着穆凉的背影,心情豁然开朗。夜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