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杨静霞说当年事

“我的眼睛真的还可以看见吗。”杨静霞有些激动，握着杨静深的手，“但是……但是母亲定不会原谅我。”又是失落。

“自你走后，母亲没有一日不念着你，想着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苦受累。都这么多年了，难道你就不想回去看看母亲，在她跟前尽孝吗。”杨静深道，看到杨静霞过的如此凄惨，心中作痛，想来她是不敢回去，怕被人嘲笑。

杨静霞潸然泪下：“我……我没脸回去呀，当年我走的那么决绝，自认为找到天下最好的男子，丢弃了母亲和兄长，如今我这惨不忍睹的模样哪还能面对她老人家……”现在是悔不当初，做了母亲才知道当年自己狠心决绝是多么的不孝，老母亲定是伤透了心，自己怎么还能在她跟前碍眼。

“什么没脸有脸的，我们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只要你回去，母亲就会高兴，母亲年纪也大了，你还想让她念着你多久。”杨静深语气加重。

杨静霞泪落不止：“我对不起娘啊，对不起你和大哥，我让你们伤心失望了，我真不是人啊。待到自己做了母亲，尝到了儿女离去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才知道，当初你们是何等痛苦，我又是多么绝情，可如今悔之已晚……”

“不晚，何时都不晚，只要你肯回去，只要母亲还能再见你，都不算晚。”杨静深劝道，“你也不可再过多流泪，这对你的眼睛恢复不好。既然皇甫搏泰伤你至此，你应该对此地无留恋挂碍，那就随二哥回京城。”

“可……可我舍不下俊儿……”杨静霞哽咽道，那是她在此地唯一的念想，皇甫俊冷一走就是十年，中途虽回来送东西却都没正式相见。

“俊儿？俊儿是谁？”杨静深问道，想来应该是三妹的儿子吧。

“他是我的儿子，叫皇甫俊冷，十年前离家，如今虽回来却不肯见我一面，若不是为了等他，我也不会熬到现在。”杨静霞心如死灰，唯一的一束光就是那个时常送东西却不肯露面的儿子。

“他为何不肯露面？为何离家出走？三妹，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杨静深瞧着她，这从小被呵护长大的妹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杨静霞哭了许久，总算平复心绪，擦去泪痕，娓娓道来：“当年我随皇甫搏泰离开京城，就回到申庆门，第二年俊儿就出生了，算起来俊儿已到弱冠之年，二十有一，我们倒是过了几年琴瑟调和、一家和谐的日子，可就在十七年前，当时我还怀有身孕，皇甫搏泰突然带回来一个女人及刚出生的婴孩儿，声称那是他在外面的女人和孩子，我悲痛欲绝不再理他，他也自从有了那个女人和孩子后就把一腔心思都放在她们身上，不再看我们母子一眼，我独自一人产下馨儿，原本以为一切就这样熬着，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只要把我的一双儿女养大成人就好，哪成想……”

杨静霞泪水又起，想到那悲伤的时候，就心痛难当：“馨儿四岁那年，被那个女人的女儿带着出去玩耍，在破旧的房子里起了大火，她的女儿是逃了出来，可是我的馨儿……我的馨儿却尸骨无存……”哽咽不能言语。

“可是皇甫搏泰却只顾着那个女儿皇甫依莲，却丝毫不关心我的女儿，从馨儿出生到被害，皇甫搏泰自始至终都不曾问过半句，从未尽过一日做父亲的责任，我伤痛欲绝、愤懑无比，找他理论，哪知他却说，死了就死了，难道人死能复生不成，只要皇甫依莲无恙便好。”杨静霞当时是何等绝望难过，可她早已背弃娘家不顾一切跟随皇甫搏泰，如今又被皇甫搏泰抛弃，她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所有的苦唯有自己承受。

“真是混账！”杨静深怒地一拍桌子，“可恶皇甫搏泰，他简直不是人！”当初他就觉得皇甫搏泰不可托付，竭力阻止，奈何三妹一意孤行、固执己见，落得如今悲惨下场、与儿女生离死别。

杨赛禹却是想另一个问题，那个女人到底有多美，才能让皇甫搏泰抛妻弃子，且还不顾惜女儿性命。

而杨赛婵却觉得姑姑傻，好好的身份家室要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却偏偏选中一个江湖莽夫，如今赔上了自己的一辈子太不值当了；自己就不同，从一开始就把目标放在最高处，要嫁就要嫁给位高权重的男人，即使失宠也不失势，脑中顿时显现出朱公子的容颜，真是公子无双，温润有节。

“我没有办法，没有人可以依仗，只得在申庆门偏安一隅、苟延残喘，俊儿见我每日憔悴伤痛，也曾找皇甫搏泰诉说，皇甫搏泰似乎也当这儿子不存在，一开始不予理睬，后来逼急了就打俊儿，每次俊儿回来都带着满身的伤。”杨静霞的心已是千疮百孔，女儿已离世，儿子又受这等侮辱，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俊儿气不过，虽他是少门主，却因爹爹不喜，门内人都欺负他，也恨自己武功不济，打不过皇甫搏泰，不能为妹妹报仇，不能为母亲泄愤，觉得待在申庆门前途无望。于是十年前就悄悄一人走了，留书信说要找厉害的人拜师学艺，有朝一日回来找皇甫搏泰及那对狐狸母女报仇雪恨。当时他才十一岁呀，江湖险恶，他怎么闯啊，我没有办法，只得在这里日日等待，夜夜焦心。”杨静霞痛心疾首，“这大概就是上苍给我的报应，我弃母亲及兄长于不顾，上天就要把我的一双儿女夺走，这是我的报应啊，报应啊！”深深自责。

“三妹，别内疚留，当时你也是为情所困，所嫁非人，如今悔悟也不算晚；你不是说俊儿回来了吗。”杨静深道，“既然他回来了你就勿需担忧，他虽不肯露面，但对你的生活还是了解，如果他知晓你随我回去见他外祖母，他定会欢喜的。若让你继续留在此地，才是如死水一般，且你的眼睛不可再耽搁了。”

“可是……可是他为什么不肯见我，难道他不知道我有多思念他。”杨静霞泣不成声，涕泗横流，悲伤之情溢满整个屋子。

“唉。”杨静深无奈地叹口气，大概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只是他不了解实情，无法安慰妹妹。

突地，屋子里鬼魅的出现一个黑衣蒙面人，无声无息，但众人都瞧见，大吃一惊，场面一下陷入沉寂，都盯着黑衣人。

杨静霞似乎也觉察到什么，道：“怎么了，二哥，出了何事。”屋内突然安静下来，让她有些许不安。

众人都没说话，仍是看着突如其来的黑衣人，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此地，那武功定然已出神入化，只是他为何现身，该不会对他们不利吧。

只听黑衣人说道：“娘，你放心随舅父去，这里的仇我会报的，我定会让那母女死无葬身之地。”语气冰冷，如地狱幽魂，毫无生气，让人胆寒。

众人惊诧，被这声音给惊住了，这根本不像一个青年该有的中气十足、朝气蓬勃的声音，而是沙哑粗噶，死气沉沉，如行将就木。

杨静霞却惊喜万分，哪管声音是否好听，只要是儿子就好：“俊儿，是你吗，你总算肯现身相见了，娘想的你好苦啊。”泪如雨下。

黑衣人正是铁面人皇甫俊冷，只是如今不仅带着面具，还用黑袍遮面，一寸肌肤也不露在外，难道是毒已侵入全身吗。

“俊儿，你让娘好好摸摸你好不好，我们已经十年没有相聚了。”杨静霞双手在虚无中摸索，想要摸到儿子，想了十年、盼了十年，哭的双目失明，可为何儿子只是远远看着都不愿意靠近，是在怨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