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颜领着清暎进门。

抬头看，阿娘在院门上挂了小小一方门匾。

匾上只是简单的“明月”二字。

外人兴许看不出什么，可是沈清颜却一眼便红了眼眶。

阿娘讲过，当年阿娘还是阿父丫鬟的时候，阿父亲自教阿娘读诗写字，背的便是一首以“镜”为魂的诗，暗嵌了阿父的名“镜年”。

那诗里说：“人言似明月，我道胜明月”，说的便是明镜胜似明月，一年从无月缺，可以常伴身旁。

可是诗句千古，阿父却已经不在了，无法再常伴阿娘身边……

这首诗的最后一句是：“因君千里去，持此将为别。”阿娘在院门上高悬“明月”二字，想来便是为千里远去、天人永隔的阿父，遥遥送别吧。

“阿姊怎么哭了？”清暎抬头不安地望着阿姊，跷起脚尖来想为阿姊抹掉泪花。

沈清颜努力地笑笑，“没事儿，是风大，吹进了阿姊的眼睛。”

沈清颜平复好了心情，走进房中。

沈老太太果然在炕上歪着，沈夫人则在一旁给她敲着肩。

地下只有阿娘一人在忙碌，进进出出，张罗饭菜。

炕上这两位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见沈清颜进来，沈夫人才有些讪讪地招呼，“颜儿你回来了。”

沈老太太则干脆翻过身去，看都不看沈清颜。

沈清颜该行的礼行完，便站直了凝着她们两个笑，“原来祖母和母亲在内书院里校书的差事，竟都可躺着完成的？”

现在一家子都是官奴，谁也没有养尊处优的资格，怎地到了她阿娘这儿，竟又摆起谱来！

沈夫人听出沈清颜讥讽之意，尴尬道，“这些活计，我与你祖母都未干过。便是有心帮珍娘，却也反倒怕笨手笨脚地，帮了倒忙。”

这些套话，沈清颜实在是听够了。

珍娘也赶忙说，“马上就好了，没事的。”

沈清颜上前将沈夫人的鞋子递给她，“以母亲学识，端个碗筷，摆双筷子，总归不难。”

沈夫人登时满面尴尬，便也赶忙接过鞋子下地。

沈老太太便也躺不住了，索性盘腿坐起来。一眼瞧见沈清颜一身的新衣，便直了眼，“你这衣裳哪来的？大过年的，为何只有你穿新衣！”

沈清颜知道，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也算个美人，便是老了依旧当自己是老美人，所以从前在家，每年做新衣，打首饰的钱，竟比年轻的姑娘和媳妇加一起的用度还多。

爱美爱惯了，过年见了新衣便眼馋，哪里还记得自己的年岁和如今的处境。

沈清颜便淡淡垂眸，“我这新衣是一同共事的大娘所送的节礼。因素日相处得好，彼此结下了情谊的缘故。”

她挑眸看沈老太太，“怎么，老太太在内书院这么多日子了，竟没能结下一个有情谊的来么？”

沈老太太果然被戳到了痛处，她猛然抬手，照着沈清颜的脸便抽了过来！

这若是从前还在沈府这，为了阿娘和弟弟，沈清颜免不得要吃了这个哑巴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