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外头的动静，长春赶忙到外头看看。

见着不远处，张羽怀里抱着个人，看不太出来是谁。

王婶子也有些惊住了，不是说去接周玉了吗，怎的人没接回来还带个人。

“这是谁家姑娘啊？”她走上前去，想要帮忙扶到屋子里去。

以为是他路上救到的。

“周……”话还未说完，看清楚了张羽怀中的人儿，王婶子手上一顿，“周玉？”

“怎的变成这样了，我的天老爷，快，快赶紧进去！”她扯着张羽，忙往山洞里走。

长春也没闲着，跟着将人扶倒靠在石壁旁。

周玉此时还没有要醒过来的兆头，合着眸子唇色发白。

下巴上冒出来的血糊的整张脸都是，十分骇人。

长春拿出帕子，替她擦拭着，感觉的到，周玉一定很痛苦。

她皱着眉，一直低声喃喃着“奶奶”。

在解开周玉手上缠着的衣料时，长春再也控制不住，眼底泛出水花。

努着嘴，不知道说什么。

她好像知道为什么周奶奶没有跟着一起上来了。

“他这只手保不住了。”

“必须尽快切掉，早做治疗……”江伏虞本不想说出这种话，可见着周玉手腕上仅剩下的那根筋，觉得不说不行。

总比眼前这样吊着要好。

张羽背过身子去，垂下的手攥的愈发的紧了。

他闭上眸子，思虑了片刻，转过身深吸一口气，“我来。”

说完他朝着框子内翻出一把剪刀，清洗干净，点着火燎了一遍，直到有些烫人，才走到周玉面前蹲下来。

张羽端着她的手放在膝盖处，这一次，他没再发抖，动作十分利落。

眨眼间，那只血肉模糊的手掌落在了地上。

“今日里我亲自剪下这只手，往后，我娶你。”

他找来新的布，在上面撒了些药，将其包起来。

“周玉，我娶你。”眼泪落在周玉身旁的地面上，染成一片深色。

张羽将她的手臂放在掌心处包裹着，想要替她捂热那份冰冷。

“我一定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

“那只毛笔我一直带在身边，对不起啊，是我太笨辜负了你的期望。”

“也没能照顾好你……”

“是我笨。”

他就那样跪在那里，在周玉身旁自顾地说着话。

长春见着两人这番模样，觉得像极了江伏虞当时的情景，心里边直发酸，难受的紧。

她知道，在此时没有人比张羽更适合陪在周玉身边。

看王婶子想要上去帮忙，长春将人拉到一边，朝她摇头，“婶子跟……跟我去洞口捡……捡些柴回来吧。”

外面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几乎看不着什么东西，两人只在出口捡了一些进来。

树枝经过雨水的冲刷，湿的根本点不着，只能试着在洞里面晾上一夜看看能不能用。

长春将筐子里的油灯拿出来点上，才勉强能看得见周围的人。

“吃些吧。”她一人递了张饼子。

事情发生的比较急，好在她昨夜里上锅备了些饼子当做干粮。

省着点的话，差不多够五人吃上两天。

此时周玉已经醒了过来，她死死盯着洞口，直到眼睛干涩的不足以支撑着，才垂下眼睑眨一下。

除此之外什么动作都没有。

就连张羽递吃的给她，她都没有反应。

“周玉？”

得不到回应，张羽实在是没法子，只好将饼子一点点掰开，塞到她的嘴巴里。

“咱吃点东西哈，周玉这么乖的人儿，一定会乖乖吃饭的。”

他也不着急，十分有耐心的跪坐在周玉面前，没有去强迫她张口，反而是用着诱哄的口吻，像对小孩子一般。

饼有些干巴，张羽掰成了渣递到她嘴边，才引起她的注意。

周玉呆呆的看着张羽不说话，木讷地张嘴嘴，去含住面前的东西。

“奶奶，没了……”她蠕动着嘴角，缓缓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眼泪顺着满是伤痕的脸颊，滴落在张羽的手背上。

她呜咽着，张羽递过来一块，她将吃一块。

整个人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看的张羽整个心都揪在一起。

他伸着手去擦周玉眼角的泪，不敢稍微放大一点声响，“奶奶一直在天上看着你呢，在看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这话说的张羽自己也有些喘不过气，他吞了口唾沫，想要疏通喉咙间的梗塞，“再吃一口。”

张羽保持着这个动作，喂了接近大半张饼子，才停下来。

去吃着剩下的一半。

他蹲在地上，嚼着干涩的饼，眼眶中也逐渐湿润起来。

怎么也咽不下去。

见周玉探着脑袋朝他看过来，他又连忙收起面上的苦相，咧着嘴露出一抹笑。

“哭的那样难看……”

奶奶才不是这样子哄小孩的呢。

她学着张羽的样子，弯腰去擦他脸上的水渍。

周玉见着他那副苦笑的模样，心中更加难受起来。

其实张羽那时候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他说要娶她。

“张羽，”她靠在石壁上，虚弱地唤着他，“张羽，我手冷。”

“你给我暖暖。”

闻言，张羽立马来了精神，也顾不上手头的饼，忙着坐到她跟前，去将她的两只手揣在胸口。

他觉得，好像又看到了希望。

只要周玉人没事就好。

张羽先前有一瞬间觉得，就让她这样呆下去也挺好，那样就不会再痛苦了，可又不想让她成为这样，这样就认不识他了。

就再也记不得张羽是谁了。

“你会不会恨我，恨我没能早些下去接你。”

张羽低着头，不敢去看她。

“如果我能再快些，你就不会受那样些苦。”就不会成现在这幅模样，周奶奶也不会被卷走。

他跪在周玉面前，不停的懊悔。

混着暗黄的光亮，周玉能瞧见他宽厚的肩背此时正匍匐在她面前。

明明那样高大的人，却又那样卑微。

任这烛光照了整个山洞，也没能点亮他胸口处的那抹阴影。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张羽，“你哪里有对不起我什么。”

“我也是个笨蛋。”

她们都只是个可怜的普通人，在这人世间被命运安排，被命运主宰。

在这牢笼之中，她们谁也挣脱不开。

要怪，就怪这天命难违，怪命运不公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