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不可消
作者:春衫满枝华 | 分类:古言 | 字数:24.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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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平阳候
轿身稳稳地落在地上,跟在一旁的仆人连忙碎步走上前去,从前箱拿来一个宽敞的板凳垫在地上。
低着眉眼,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站在前面的州府官差见轿子停了下来,背过手朝着村民打了个手势。
长春这才敢试着抬起头来。
只见里面的人伸手撩开帘子,那双葱玉色的指节,与暗色的料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随后是上好的锦缎映入众人眼中,细腻的缎子在太阳下,跟着脚上的动作,泛着光。
殷红的长袍配上那张略微艳丽的脸,看上去有些过分阴柔。
沈秋落了地,见着跪在地上的人,神情厌厌。
他蹙着眉,缓缓将手头的折扇打开,没留下一个眼神。
“曹何光?”金色的扇柄束在两边,绣着梅花的缎面遮住沈秋的脸,“你就是这样救灾的!”
声音不大,刚好叫曹何光听个真切。
曹何光打了个哆嗦,赶忙连滚带爬地跑到那人身边,命人倒了杯茶。
这位可是个祖宗,年仅二十就袭得了侯爵,是他这小小漠州县令这辈子都惹不起的人。
他没了之前的架子,颤颤巍巍地端着茶盏,弯着腰递到沈秋面前:“侯爷说的是,下官能力有限,这,”
“这不大人您来了吗!”曹何光手还没刚伸过去,就被人一脚踹翻在地。
“放肆!还不赶紧把这些脏东西挪远点!”彻底将沈秋惹怒了起来。
不知道这人脑子里长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这些个肮脏东西也敢摆在他面前。
他是什么身份,这些村民又是什么身份。
没等沈秋身后的人过来教训,曹何光就利索地爬了起来,那盏茶水正正好好的浇了他满头。
看起来有些狼狈。
曹何光眼下顾不得身上的土,随手将一旁傻站着的官差拽了过来,当场就抽了两巴掌,声声入耳。
“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将这些脏东西拖下去?”他用足了力,刚松开手上就发麻的厉害。
被打的官差不敢反抗,转身将人召集起来,把跪在地上的人都拉到帐子里去。
长春这才明白过来,那人所说的‘脏东西’正是她们这些穿着脏乱的村民。
她心底有些发凉,担心这人会是第二个曹何光。
甚至是比曹何光还要可怕的存在。
到了夜里,见到新增加的几个施粥点,长春才松下一口气,觉得有些万幸。
这次的粥不是按来的人算的,而是确切地统计了活着的人口,按人头来算。
长春端着两个碗,过程十分顺利,上头的官差换了人,也没再去为难她。
四人打了粥,到了洞口才发现不对劲来。
长春止了步子,看着两排目不斜视的官兵有些不明白。
张羽见状,将手头的两碗粥放到一边的石墩上,走上前去把几人护在身后。
“不知各位大人有何指示?”他声音没那样硬气,故意低着嗓子好声询问。
然而回应张羽的只有沉默。
“汪——汪汪!”
洞里面传来小福的声音,长春听得出来,它不大高兴。
应该是还有什么人在。
见那些人没拦着,她连忙往里面走。
“呦,”沈秋看着来人,心下顿时来了几分兴趣。
“我说呢,你这新纳的女人去哪里了,这不就来了?”他斜着身子靠在江伏虞旁边的石壁上,头顶刚好距离上方有一点距离。
沈秋将扇子打开,给江伏虞时不时扇着风,语气熟悉的像是许久未见了的老熟人。
“你说你呀,这等喜事也不跟我说一声。”
“这可怎么是好……”他声音透着委屈,随即指尖一转,执起扇柄挑起江伏虞的下巴。
他打量着洞口的几人,目光落在长春身上,嘴角露出一抹笑。
看的人发悚。
长春停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往前走,还是站着不动。
她看向江伏虞,只见他垂着眸子,好看的眉紧皱在一起,不太像是认识的模样。
“大人,”她走到那人面前,试探问道:“我家夫君,是……是犯了什么事儿吗?”
长春不觉得男人是个好说话的人,就白日里他下了轿子说的那几句话,就足以显示他身份的尊贵。
她摆起在府上学的下人模样,立在一旁,等着沈秋开口。
“江五爷,你这夫人有点意思。”
“还认不识我来。”他站直了身子,打量着长春。
江家满门抄斩那日,他分明还踹了她一脚来着,看来一点都没涨记性,这么快就将他给忘了。
沈秋刚想上前‘帮’她回忆,被身后的江伏虞一把拽住。
手腕处传来痛感,叫他有些不爽。
“沈秋,这双腿还不够吗?”江伏虞抬起眸子,直视着他,语气像是沈秋之前认识的那个人。
冰冷的可怕。
这双腿还不够吗?
沈秋嗤笑一声,“够吗?”
不知道江伏虞怎么说出这句话来的,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双腿而已,算不了什么。
他当初给过江伏虞选择的。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沈秋没有挣开,打消了要去教训长春的念头。
他双手紧攥着,心里边一想到那女人方才说的“夫君”,和江伏虞的态度,沈秋心中就生出一丝恨意来。
他不明白。
不明白自己当年贵为平阳侯世子,江伏虞一个区区小县城出来的没见识的公子哥,凭什么瞧不上他。
凭什么呢?
凭什么就算到了如今这副模样,都不能回头看看他,还偏要娶一个这样的女人妄图过一辈子。
他闷声哼了下,甩开江伏虞禁锢的手,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再给你一次机会。”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在狭小的空间回响着。
洞口看守的几人也跟着撤了下去,待人走远了些,长春才长舒了口气,拉着江伏虞的手直哆嗦。
她记起来了。
在那人提醒她的那一刻,她就想起来了。
江府门前的那一脚,满门抄斩的那一日,正是这个人。
“怎……怎么办……”长春趴在江伏虞怀里,心里边慌得不行。
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不知道江伏虞跟那人结了什么仇什么恨,就连逃到了这里都能被找到。
外头都是大水,逃不掉的。
他抬着手抚去长春眼角的泪,替她顺着背。
沈秋跟自己的事,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那日第一次见到他,江伏虞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惹上这么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