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凉。

夏季的睡裙本就不是为了御寒而存在，它的用处是妆点夜晚、包裹/身体、遮挡/隐私/部/位。当路饶的双眼望过来时，它最后的作用似乎消失了。

他锋利的眼神挑开了她的衫裙，赤/裸地窥/探了她的灵魂。

余茵因鼓胀的羞耻感而战栗，往后挪了一小寸，背部无意间碰到了摆着护肤品的置物架。包装精美的瓶瓶罐罐倒下，碰/撞声此起彼伏，和余茵的心跳声一起，在狭窄的空间空响。

路饶循着滚落的瓶身看去，弯腰一个一个拾起，又一个一个归置回原位。他的手背擦过余茵的侧脸、耳廓，一次一次。

要说不是故意的，很难让人信服。

余茵伸手推了他一下，力气不大，这样的触碰不足以推开一个成年男性，但路饶停了下来。

他退了一步，退到了的正常社交范围内。

“抱歉。”他立在那里，彬彬有礼地跟她道歉。

这个时候他是正人君子。

余茵从洗手台上跳下来，她很渴，迫切地需要水。擦肩时，手被他虚虚圈住，他没用多大力，和她推的那下一样，只是用动作表达了自己的意图。

她不动了。

路饶不再言语，打开花洒，水雾弥散。

他没有当着她的面褪下/衣物，衬衫、西裤，除了领口处松了两颗扣子，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和喉结，无一不是完整妥帖的。他站在水下，任由水珠从他的脖颈灌进衣领，湿濡的白衬衫透出里头瘦削单薄的胴/体，眼里有勾子，掺了欲/望的脸好看的要命。

余茵更渴了，水早已解不了她的渴。

他的一言不发是忍耐也是等待，他是很有耐心的猎人，在等待余茵主动。他要她走过来，而不是一味地配合。要她引导他、教育他，要她回到姐姐的位置，跟以前一样。

或是阻止他。

哪怕是最兴/奋的时刻，他也能忍耐。

余茵往那个方向迈了一步。

她自己看不见，她在如何地颤/抖。

她满脑子都是疯了，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却还是想往他的方向走。

涤除的情感随着她注视他的每一眼一点点回笼、复苏，她不知道是身体里囚禁的“余茵”的灵魂苏醒了，还是这其实就是她潜意识里的渴望。

是的，渴望。

她也想占/有他。

温热的掌心贴上他心脏的瞬间，路饶的吻落到了她的唇边。他解/扣子的动作狠/戾到似乎一秒都不能再等，亲吻的动作却无比珍重，软羽拂过湖面一样，让余茵的心荡起涟漪。

好割裂。爱和欲割裂了。

红色睡裙落到地上，和白衬衫一起，被足尖践/踏、蹂/躏。

封闭的空间，气温开始攀升，镜子起了雾，余茵支着手撑上去，留下一个轮廓残缺的巴/掌印。

她绷/起脚背，眼尾落下两滴泪。

做好疼/痛的准备时，她听见路饶问。

“你爱我吗？”

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她猛地睁开眼。

路饶半跪在她身前，嘴角还有残留的/水/痕，唇瓣嫣红，绷/紧/的身体到了无法通过理性克/制的时刻，欲侵蚀着他的大脑。

但他澄澈的眼睛和赤诚的心一起在问，你爱我吗。

是要说爱的。

要说最动听的情话，最缠/绵的誓言，用最华丽的词藻，最精妙的比如，最震撼人心的夸张，去许诺一生一世、生死相依。

要剖开胸膛，把心捧给对方看。说我愿意把身体和灵魂的一半交付给你，你也因此获得了爱我和伤害我的权利。

不然这是在干什么？这么荒唐、荼/靡，野兽一样，是在干什么？

嘴唇翕动，情/话就在嘴边，却发不出声音。

余茵逃避地偏过了头。

弥漫整/间浴室的潮/湿/热气急速冷却，镜面上的雾气凝成水滴，从巴掌/印中滴落。

路饶强撑着唇角的笑意不变，他回到了水下，冲了两分钟凉水后，用最柔/软的浴巾包裹住了余茵发/抖的身/体。

余茵认真地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对不起不爱，对不起欺骗，对不起我曾经是，但我再也不是你想/要的“余茵”。

“不要紧的。”路饶说，“你知道吗，你一直在发抖，很冷吗？”

余茵不冷，低头看自己的手，抖如筛糠。

“先回卧室吧。”他说，“换件衣服。”

余茵麻木地打开浴室的门，反手阖上，彻底隔绝内外两个世界。

房间里并不冷，她忘记穿鞋，在地上留下了一串半干的脚印。

挑了身中规中矩的长裙，躺上/了床。

卧室的这半边跟她离开时别无二致，床垫、熏香，一切都让她觉得舒适。困倦袭来，本想再等等路饶，不知不觉就这样睡去。

再醒，是听见了滂沱的暴雨。

掌心的桎梏感强烈，有人死死抓着她的手，在她沉睡的时刻也没有放开。

余茵以为路饶睡了，不想他醒着，一双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他坐在床榻边的地毯上，就这么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见她睡醒，也没有要开口说话的迹象。

余茵望向窗外，“下雨了吗？”

“嗯，下了一会儿了。”

“几点了。”

“刚过四点。”

“你是醒了还是没睡。”

“没睡。”

“……”余茵指尖动了动，“为什么不睡？”

“不困。”

无话可说了，问答游戏结束了。

余茵闭上眼，侧向枕头的另一边，避开他灼/热的视线。

床头的落地灯亮了，灯泡上套着路饶淘来的一个遮光灯照，能将刺眼的光线遮挡成虚虚实实的暗光。

整个卧室伴着雨声陷入又一轮的寂静。

“我现在是你当时的年龄了。”路饶突然说。他的声音虚虚的，像是自言自语。

余茵转过头去看他，“在这个世界里，是这样。”

路饶低笑了一声，宛若叹息，“在你说的那个现实世界里，我几岁？

“不知道。”余茵坐起来，两个人的视角又成了她俯视他，“你的长相很年轻，没办法判断你的准确年龄，很多人叫你天才。”

“看来我很厉害。”

“是啊。”

“那你呢？”

余茵笑，“我是另一个天才。”

路饶眉目彻底舒展开来，唇角的笑在半明半昧的室光下更显缱绻。

“两个天才，听起来很相配。”他语气半是认真半是戏谑，“在那里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好奇，是什么关系会让她回到抛弃许久的“游戏世界”里，不顾一切地想要唤醒他。

余茵眼神闪烁，她问：“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路饶苦笑，“我想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