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萧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那一席话，又何尝不心动？只是战乱一起，必将是生灵涂炭，何况这首当其冲的便是他南离。

“此事，明日朝会再议。”最后，萧韶对颜伯如与越英道：“不过，颜相与越太尉回去之后，写个折子来，孤要具体的应对方案。”

“诺。”两人对视一眼，答道。心里却明白，他们这位年轻的君王，已经做好了开战的打算了。

翌日，紫微宫明堂内，南离君臣商议国事之地却异常的吵闹，仿若市井菜场一般嘈杂。

萧韶高坐王位之上，看着下面已经吵开了朝臣们，面色倒是平静。方才他在朝堂上把北境急报拿出来让众臣传阅，等他们看完之后，他开口询问众臣此事如何应对。

以相国颜伯如、太尉越英为首的一批官员主张做好应战准备；而以枢院大夫为首的权贵世家为一派，则觉得不必反应过度，或许这只是曦祜为了在谈判桌上要些好处的举动。除此之外，还有以太仓令为首的一批官员则保持中立，既没主张应战，也没反驳后者的观点。

倒不是这批官员赞同枢院大夫一派的意见，在政见上他们是偏向颜伯如、越英的，但因为国内刚经过“二王之乱”，民心不稳，且国库消耗不少，此时因休养生息，不宜再起战事。简而言之，打仗消耗太大，与其把这钱花在打仗上面，不如用来发展民生上来。

正当几派唇枪舌战，吵得不可开交将庙堂变成了市井菜场的时候，堂外传来曦祜国使臣求见的消息。

“传。”萧韶沉声道。若在曦祜陈兵边界之前，萧韶会按照东渚和北禺的规制，在天宫接见曦祜的使臣，但现在这个特殊的时间节点上，萧韶直接将人传来了明堂上。

于是方才还唇枪舌战不休的几派，立马闭嘴，端正站直，等着曦祜国使臣上得堂来。

曦祜使臣来到庭前，躬身行礼，并把手中带来的国书亮了出来。黄内侍立即上前接过使臣带来的国书，呈给了国君。

萧韶打开国书，快速看了一遍。然后转头递给黄内侍，示意他拿给群臣传阅。

见南离国主已经阅览完毕后，曦祜使臣开口了，他虽神情肃容，却语气傲慢，道：“吾国国君听闻贵国老国君驾崩，悲痛不已，特遣下臣前来悼念，还请南离王结案顺便……”

本来这话从字面意思上来看是没什么特别的，这段时日以来，与南离有交情的国家都派出了特使前来悼念先国主，但结合曦祜陈兵边界的情报来看，这事儿就显得没那么单纯了。

且两国之间过往积累下来的恩怨，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怕先国主的去世曦祜国主非但不会悲痛，反而会拍手称快；当然换成曦祜国主驾崩，他们南离也会拍手叫好。

“多谢贵国国君关怀……”萧韶嘴上说着这段时日下来他早已熟练的客套话，待他这一套说话完之后，话锋一转道：“只是，悼念一事，贵国随行兵甲是否过于多了些？”

看完曦祜国书的颜伯如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何况他们早已收到了北境大营传回来的消息。将陈列在边境的士兵，说成随行护卫的甲士，这样荒唐的理由说出来不怕天下人耻笑吗？还是这些人真当他们南离的国君年少好欺吗？

“南离王容禀……”听见这个诘问的曦祜使臣却毫不慌张，架子依然摆得很足，道：“他国随行兵士多少外臣不知，这只是我朝历来的官员出行规格罢了。”这言下之意，就是说：你们南蛮之国没有这么多兵甲，又不懂我中原大国的礼仪规制，就不要在这里少见多怪。

这话可就是在明嘲暗讽的贬低南离了。

此时曦祜国书的传阅已经快到末尾了，大部分官员在看过那份国书，结合之前的情报，以及这位官员傲慢的态度，心里都愤愤不平，就连枢院大夫那一派的官员，脸色都不好看。于是就更不会有人轻信他的说辞。

“倘若孤不允这么多兵甲同行呢？”萧韶没有打算多跟他理论，言辞上也显出了些许厉色来：“若贵国执意如此，寡人便将此行径视作同南离宣战！”

曦祜的使臣见南离国主隐有动怒之兆，虽然心里有些顾忌，但面上依然傲慢。只见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封国书来，黄内侍见状立即上前去接过国书，呈递给了萧韶。

萧韶接过展开一看，面上出现讥诮之色，狐狸尾巴，这么快就藏不住呢？看完之后依然像方才一样，将信件让群臣传阅。

“看来你们早有准备？”萧韶冷冷道。然后挥手示意使臣退下。那使臣站在大殿中央，昂首挺胸，对着高坐上的少年君王，倨傲道：“外臣奉本国国君之意前来，今天务必要得个确切说法，才好回去交差。”

萧韶怒极反笑，这曦祜人傲慢的毛病真是见怪不怪了。他对立在左右的侍卫挥手，“带下去……”

萧韶话还未说完，就见那使臣面色挂不住了，心里的惊慌也带到了脸上，他见南离国君已经动了怒，又想起方才自己递上的是一封什么样的国书，顿时更加惊慌。他不知道这黄毛小儿的国君会怎么处置自己。

而往往未知的才是最恐惧的，在这巨大的恐惧压力下，他惊叫道：“你要干什么，历来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他声音因为惊吓，已经变了调，空旷的大殿内回想着他那怪异的声音。

颜相刚看完曦祜国书，就听见这么一嗓子，他眉头皱了皱，然后就听见萧韶还未说完的话慢悠悠的响起：“饭菜款待。”

“哼。”曦祜使臣知道自己被这黄毛小儿戏耍了，他虽然面上表现得色厉内荏，但心里的恐惧却还在，只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他不便发作，只好忍耐，于是甩袖而去。

南离朝臣顿时哄堂大笑，笑过之后才回味过来，方才这使臣嚷的内容后，声音渐渐消失，特别是那些已经看过曦祜国书的臣工们。

“继续传阅。”萧韶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