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阿史那诺还未靠近时，原本熟睡之中的小黑便醒了，看着走近的主人，打了个响亮的鼻息，头高高的昂着。似乎半夜被打扰了睡眠，心情不是很好。

“小黑，咱们去见他。”阿史那诺对着小黑低低的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这马通人性，感觉到了主人的心情，还是它本就有灵性，在听了主人的这话后，竟然温顺的低下头，安静了下来。

阿史那诺满意的在小黑的头上揉了一把，便打开马栏将小黑牵了出来，翻身上马。一抖缰绳便要疾驰而去，然而马前却站着一人，披头散发、衣衫胡乱的系着。

“殿下，这深更半夜的您这是要上哪去呢？”纳古赫站在前方问道。听见侍卫的汇报后，他胡乱的抓了件衣衫就跑了出来。

“纳古赫，我有急事要去南边一趟，淈其这边就交给你了。”阿史那诺一边交代着，一边绕过了纳古赫，道：“吞揆那边，路过时我会和高先生交代清楚。驾......”说完，便纵马而去。

纳古赫站在原地，脑中还在回想着方才他家殿下说的话，要去南边一趟？这南边是指的应该南离吗？可是这么大半夜的，为何会突然想着要去南离？是那边有什么突发事件吗？

不应该啊，消息一向是自己负责传递的，他可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得到啊？可如果不是南离有什么急事、要事，这深更半夜的，殿下也不会着急出发才对。

“殿下方才在房中接到了什么消息吗？”纳古赫问旁边站着的侍卫，这侍卫正是方才在殿下寝室门口执勤的人。

“啊？？？”侍卫再次懵逼了，这一觉醒来，怎么自己就听不懂他们说话了呢？方才的殿下的话是如此，现在这将军的话也是如此。

见侍卫的反应，纳古赫知道了，方才并未有突然传来任何消息。于是，他换了个问法：“殿下方才一直在屋里睡觉？”

“是的。”侍卫立即点头答应，总算有个他能听懂的问题了。

虽还有重重疑惑之处，但此时显然不是继续探讨的好时机。纳古赫对当场的众人吩咐完以后，便让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或是回去睡觉了，对外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关于今晚发生的一切。

没有了行军时的种种顾虑，小黑总算可以撒开蹄子狂奔了，以小黑的速度，中午之前便可到达吞揆。

吞揆城这边一大早的时候，高校逑便收到了淈其发来的消息，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也是大吃一惊，并表示不能理解阿史那诺这莫名的举动。然而一个时辰过后，当他接到南边来的信件时，便全都明白了。

只是另一个疑问却又随之出现，这信件才刚到他手中，还未送到淈其城，殿下并不知晓信中内容，怎么就能事先做出反应呢？难道真的是他们之间，心有灵犀一点通？还是他们殿下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高校逑摇摇头，吩咐人准备好一路上要用到的东西后，便带着几名护卫出发了。

阿史那诺赶到吞揆时，便见高校逑带着几名护卫，以及几匹骏马，站在城门前的官道上迎接他了。高校逑能出现在这里，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殿下。”高校逑对马背上的阿史那诺躬身行礼。

“先生，我有急事要去南边一趟，淈其那边有纳古赫在，旃檀那边巫骨金负责，这边便交给你了……”阿史那诺交代完之后，正在犹豫要不要交代一下，自己去南边的理由，可是那梦境太过荒诞，说出来只怕会让人以为自己疯了吗？

正在阿史那诺犹豫时，就听高校逑道：“殿下放心，老夫会尽力照看好一切。”

阿史那诺听见他的回答，心里却是微微一惊，因为高校逑可以质疑、也可以询问他，为何在这个时候还要想着去南离，还没有给出任何合理的解释来。但这般理解并支持的反应，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高校逑的回答。

“殿下……难道还不知吗？”高校逑也是一惊，见阿史那诺面上惊疑的神色，试探着开口问道。

“知道什么？”阿史那诺下意识反问，心里却有了不好的预感。

高校逑这才真的肯定，殿下的确不知道。于是他将那封两个时辰前收到的信，交给了阿史那诺。不知为何，阿史那诺看见这封信时本能的感到了排斥，他不想看这封信。然而他还是强迫自己从高校逑手中，接过了这封信。

“殿下，食物和水都放在行囊之中了，沿途也安排了接应，您一路上也不要太疲于赶路，适当休息才是……还有，早去早回吧。”

听见高校逑的话，阿史那诺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其实从那个诡异的梦开始，到现在高校逑的种种反应，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一件事：南离真的出事了，更准确的说是，萧韶可能出事了。

高校逑是知道自己和萧韶之间的私人感情的，要不是他出事了，如此关头，高校逑不会纵容自己，做出这冒失冲动，又有失分寸的事来。

“嗯。”阿史那诺点点头，胡乱的在脸上摸了一把，最后对高校逑道：“有劳先生费心了。”说完便带着那几匹路上替换的马，疾驰而去。

高校逑看着马蹄扬起的尘沙，脑中突然冒出一句话来：问世间情是何物？随即他摇摇头，如此感性的思考不适合自己。要不是现在局势基本已经被他们控制，苟延残喘的清河郡侯对他们威胁不大了，他不会就这么放任殿为了一个情人，就这么放任大局不顾。

路上停下换马的空隙，阿史那诺几次想看看那封信件，但他都忍住了，这是南离来的公事函，不是萧韶写给他的私人信件，所以高校逑才先拆开了信件，看见了里面的内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正因为他预感到了信中的内容，是自己不想看到的，所以这一路上他都没有看。他不想知道，为什么萧韶没有给他私人信函，他不想知道是那人不能写了，还是没机会写了......

这一路上的狂奔，已经让阿史那诺模糊了时间，他不知道自己狂奔了几天几夜呢？他第一次发现，北禺和南离之间为什么会这么远？脚下了路好像没有尽头，他已经尽量不眠不休日夜兼程了，可上墉的城阙依然还未出现在他的眼前。

在又一次快要掉落马背前，阿史那诺惊醒了，他使劲儿掐了一把眉心，试图让自己的意识清醒一点，然而脑子里始终是一片混沌，他知道这是长时间未休息造成的，也知道自己的体能快到极限了，该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叻。

可每当这时候，心里立即就会跳出一个声音来反驳他：要是因为你休息而耽误了时间，以后再也见不到人了，怎么办？

这个念头一出，他强提起精神，又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催促马儿快跑。然而，骏马冲出一段距离之后，马背上的人却忽然栽倒在地……跑在一旁的小黑立即停下，调头往摔落在地的人跑去。

当阿史那诺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是被马儿的鼻息给惊醒的，随即嘴里便是血腥味儿，一个硕大的脑袋，一张长长的马脸，是小黑叫醒他的。他仰天躺倒在地，看着满天的星斗，以及那已经开始慢慢变得残缺的圆月，一时之间竟不知今夕何夕、他又身在何处。

躺了片刻之后，他总算回想起了一切。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你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如果以这样的状态赶到上墉，即便那人真出了什么事，需要帮助，而以你现在的状态，非但帮不上他任何忙，反而还会连累到他。

于是，他突然坐起身来，掏出怀中那封想看，但又一直不敢看的信件，快速的看了起来，随即他手中握着信纸，又重新躺倒在了地上。

信中说：南离长公主薨了，君王宣布罢朝三日，近期因为要优先长公主丧仪的事儿，所以和北禺方面有关的事务，可能会有所延期，还请他们谅解。

看完信后，阿史那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一开始他以为是萧韶出事了，但在得知不是他时，他脑中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总算放松了下来，他承认自己这想法有些自私。虽然他知道他们姐弟俩感情一直不错，长公主的去世，萧韶一定会很难过很难过，但比起自己可能会再也见不到他，这样的结果，对自己来说是万幸。

略微休整了片刻后，阿史那诺重新出发，最后一个接应点已经过了，新换上来的马匹虽然没有小黑的速度，但按照他的行驶速度，再有一天便能到达上墉了。

看了南离来的那封信件后，阿史那诺突然就，融会贯通的明白了那个诡异的梦境，他认为梦中那个黑色的影子，大概、或许、可能就是死去的萧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