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湘迷迷糊糊醒来已是天大亮，因着她没醒，几个丫头也没叫她，都在门外候着，见屋子里有动静，晚红就领着青竹、水碧进了门。

沈云湘还想着昨夜的梦，有些心神不宁，她怎么会梦到萧行衍？

倘若梦里的一切，是她身死后才发生的，那她是不是错过了知道仇人是谁的机会？

成王谋逆失败，按理说，坐上那个位置的只会是英王，可是，她知道不是。

上一世，她听王大在院子喝酒，同人说起过新皇。

“奶奶的，我要是英王老子，我才不去逼劳什子宫，我就等着，耗死老皇帝！”

“嘘，小点声，”一旁不知道是谁同王大说：“小心隔墙有耳！”

“呸，有屁的耳，就有个老婆子，还有个断手断脚的废物！这几天舌头都被割了，没事，喝！”

“谁能想到英王也没成…”

在镇压了成王谋逆大军后，英王逼宫了，只可惜功败垂成。

想到这，沈云湘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来，武昭帝上位本就是捡了漏，先太子出了意外，诸皇子内乱，最后反而是他登上了皇位。

上梁不正，还指望下梁能好到哪里去？

成王同英王苦等多年，没见到立嫡的诏书，可不是会坐不住？

元和十七年夏，漠北羌族叛乱。成王请旨率兵亲征，途经嘉关时，兀地调转方向，挥兵南下，直指京都。

只是，沈云湘皱了皱眉，成王谋逆这事，此前竟毫无半点风声，像是突然来了兴致，虽能打个措手不及，但还是缺少计划，最后惜败于京郊一役。

那成王为何要谋逆？

除了皇后张氏早年夭折的大皇子，英王同他，还有不甚起眼的齐王，哪一个不是庶出？虽说齐王是养在皇后名下，可谁都知道，齐王不得重视，更何况，齐王还残了一条腿？

除非成王知道，武昭帝属意的太子人选不是他？

武昭帝属意的莫非是英王？

若武昭帝真属意英王，那为何英王又要逼宫呢？

沈云湘无奈摇了摇头，前世这笔糊涂账，到底是算不清了。

伺候沈云湘盥洗的晚红，瞧着沈云湘摇头，忍不住问了声，“姑娘？”

“没事，”沈云湘看了眼屋里的几个侍婢，“等会儿青竹陪我给母亲请安。”

青竹一喜，急急应下，“是。”却没注意一旁的水碧同沈云湘点了点头。

陈氏自确信有了孩子，每日虽吃不下，还是会逼着自己多用些，沈云湘来的时候，陈氏又逼着自己喝了碗鸡汤。

“姩姩来了，”陈氏搁了碗，拉着沈云湘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怎么瞧着兴致不高？”

沈云湘心下一跳，继而摇摇头，“没事，昨夜发了梦，眼下还没缓过来。”

陈氏轻轻摸了摸沈云湘的头，“傻孩子，发梦而已，做不得真的。”

瞧着沈云湘乖巧点头，陈氏心下发软，“青芝，去把那几条新得的缎子寻来。”

“是。”

“前些日子，外面送了几匹好缎子进来，你挑几匹喜欢的，做衣裳。”

沈云湘半靠着陈氏的肩上，幽幽叹气，“母亲真好。”

陈氏笑着捏了捏沈云湘的鼻子，“你才知道母亲好？”

“母亲一直都好，”沈云湘眼底发酸，随即闭上了眼，“母亲会一直好的。”

沈云湘陪着陈氏用了午饭，等陈氏午睡后，便带着青竹慢慢往回走。

青竹直直看着怀里的锦锻，眼红道：“姑娘，这些可都是苏绣哩。”

沈云湘觑了眼青竹，“收着吧，日后用的上。”

青竹“哦”了声，又道：“姑娘不自己作身衣裳么？”

沈云湘摇了摇头，“且先放放吧。”

上一世，她什么样的绫罗绸缎没有过。这些缎子再给她做衣裳，反倒浪费，还不如先收着，以待日后用的上。

青竹惋惜地应了声。

回了小青州，屏退了青竹，沈云湘去了书房，又翻出了陈文清的信来，目光最后停在了“不日将要返京。”一句上来。

陈家要回来了。

目前陈玚带着一家老小，一同在幽州胥北军营练兵，按理说，将士在外练兵，理性三年一换驻地。可是陈家在幽州快五年了没动了，武昭帝仿佛是忘了他们。

直到陈玚自己上书，说是老母亲身子不好，要回京静养，武昭帝好像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号人物，准许陈玚回京。

陈家虽还不知道回京是个什么职位，但沈云湘清楚的很，陈玚回来是要接管京都巡防营的。

只是，沈云湘皱了皱眉，武昭帝对陈家的态度，似乎颇为倚重。

这就不是什么好事了。英王、成王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

还有，沈云湘皱了皱眉，齐王。

齐王虽说上一世并无特别之处，一贯畏缩拘谨，可是没准齐王就是在做戏？

她得想个法子，试一试齐王才是。

只是，沈云湘幽幽叹了口气，眼下她不过是个闺阁姑娘，哪里又见得到齐王？还是先顾好母亲才是。

因着每日要去学堂，又要去临兰苑关注陈氏的吃食情况，偶尔还要去老太太哪里讨巧，沈云湘的日子过的极为充实，转眼就要到中秋了。

今年中秋，沈丰饶还是没能赶回来，沈云湘也不意外，只是陈氏幽幽叹了口气。她怀了身子，良人虽写信表示大喜，可到底见不到人，怎能不令人惆怅。

沈云湘也不管这些，她忙着替陈氏张罗送礼的事。虽说沈丰饶是外放官，但在京城官场的走动却是免不了的。

沈云湘停了笔，将拟好的礼单递给陈氏，“母亲，你看这样可好？”

陈氏接过细细看了起来，随后满意点点头，将礼单递给一旁的青芝，“就按这个来，”转头又看向沈云湘，欣慰地点点头，“你做的很好。”

沈云湘回了一笑，只是笑过之后，沈云湘问起了方才在礼单上看到的季家。

“母亲，季府那边的礼，是不是轻了些？”

陈氏摇了摇头，“这样就行了。”

沈云湘了然，这话的意思是不准备同季家结亲了。

只是，沈云湘有些疑惑，在母亲看来，季家应是一门好亲事才是，“母亲那日同季夫人聊得不好么？”

陈氏看了看一旁处事越发有条理的沈云湘，想了想便没有隐瞒，和盘托出王氏的打算。

“那季夫人是想同我商量你的婚事，只是，这季夫人的打算，实在是欺人太甚...”

沈云湘听着听着，皱起了眉，“季夫人想让我嫁给大公子？”

陈氏点点头，“那季家大公子可是个庶出的，她好大的脸！”

“母亲莫气，”沈云湘替陈氏顺了顺气才道，“这季家老爷怕是要高升了。”

陈氏拍了拍沈云湘的手，“让他升，他就算是升到一品，我的姩姩也绝不可能嫁去他们家。”

沈云湘轻轻笑笑，没有多话。

母亲怕是想错了，她的意思是，季家怕是要成为皇亲国戚了。

季家二老爷眼下只是四品的刑部侍郎，夫人王氏却打算为自己庶出的儿子娶个六品官员嫡女，这说出去谁信？

怕不是季家已经知道府上要出个成王妃了，不然季家何至于如此眼高？

季如慧不日将成为王妃，季家自然跟在水涨船高。

那王氏的眼光自然也高了，别说为自己庶出的儿子娶六品官中嫡女了，说不定都想着给嫡亲的儿子尚公主了。

沈云湘料想的确实不错，季家大太太盛氏在陆府寿宴前的几日带着女儿季如慧进宫见过皇后和几位娘娘。

淑妃娘娘似乎颇喜欢季如慧，盛氏一回来就跟季大老爷季松河合计，季松河又叫了弟弟季岷川，三人细细一想，便知道自己府上可能是要出个王妃娘娘了。

本来还想瞒着其他人，可是季二爷季岷川是个惧内的，这事当天晚上就被季二太太王氏知道了。

知道府上可能要出个王妃之后，王氏就开始琢磨上儿子的亲事了。

季家大老爷只单单有一个女儿，这季家的一切可是由她儿子继承的。

等季如慧嫁给了成王，她儿子可不就是成王的小舅子了吗？那儿子的亲事可不是沈家能攀得上的了。可是，让她放弃沈家找个如此多金的儿媳妇，她又舍不得，想来想去，她一拍大腿，决定了。

她还有个庶出的儿子，虽说为个庶子娶个有钱的妻子不是个好主意，但是儿媳妇的东西，只要她手段强硬些不都是她的？

等沈家四姑娘嫁过来，还不是任由她这个婆母拿捏？

这事陈氏倒是不知道的，她要是知道，指不定就要当面啐上王氏一口了。

眼下陈氏只推说女儿还小，婉拒了这事。可到底心里有气，因而给季家的礼，也轻了几分。

“母亲，”沈云湘宽慰道，“犯不着为这事生气，身子要紧。”

“母亲晓得，”陈氏拍了拍沈云湘的手，“马上就到中秋了，也不知道，你父亲有没有信回来？”

沈云湘垂眼，冷笑，沈丰饶哪里只回了信，他都要起调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