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没想到，他才到花都，长缨已经在“折柳斋”门口等着自己了。

“缨儿……”顾北来不及下马，长缨便已飞奔到他的马前，抱住他的腿啜泣不止，顾北下马好一顿安慰，长缨才止住眼泪。

“你担心死我了……”长缨抬头看着顾北，一双手紧紧抓着顾北的臂膀，再也不愿撒手。

顾北拭去她脸颊的泪痕，微微一笑，说道：“你瘦了……”

一时间二人紧紧相拥在一起，一切尽在不言中。突然，长缨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把推开顾北，说道：“夫君……欧阳依依来了……”

“啊？”

顾北此刻最怕见到的人，便是欧阳依依了，可是，她已经来了。

“折柳斋”的门口，一个小丫头探出半个脑袋，怯怯地看着顾北和长缨。

顾北一看到欧阳依依，心开始滴血。

这便是柄文日思夜想的女孩子啊，她这般弱小无助，却承担了谢柄文多少的情愫啊。顾北忍住眼泪来到欧阳依依面前。

欧阳依依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瞪着一双大眼看着顾北。长缨连忙上前挽住欧阳依依的手臂。

这个弱小的女孩身子剧烈地颤抖着，她咬着嘴唇，深吸了一口气，用微小的声音问道：“他给我说过，你武功在我爹之上，可你为何没有保护好他……”

顾北望着这个正努力压制着自己情绪的女孩，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内心被一种无以言表的痛苦所充斥，他只有咬紧牙关，轻轻地摇了摇头。

长缨说道：“夫君……我和欧阳伯伯他们，在太子段岭的帮助下，已经将柄文安葬了……”顾北听罢，流着泪点了点头，没有说一句话，他歉意地冲欧阳依依微微颔首，侧着身子走进“折柳斋”院内。

他来到宜妃娘娘的牌位前。

又伸手关上了门。

长缨看着顾北一个人进去，便拉着欧阳依依坐在门口的栏杆边，俩姐妹也不说话，就这么互相望着，泪水滂沱。

屋里的顾北也没有出声。

许久……

他才缓缓拉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长缨赶紧站起身。只见他脸色无比苍白，一摇一晃地夸出门槛，手扶着门框，几欲跌倒。

长缨跑到他身边，搀扶住顾北，关切地问道：“夫君……你这是？”

顾北惨然一笑，说道：“缨儿，你也进去拜拜吧……”

长缨疑惑地看了看顾北。

“你陪依依坐会，我进去上柱香。”长缨说完，转身走进屋，来到宜妃娘娘的牌位前跪了下来，虔诚地点燃一柱香，握在手中，轻轻地念叨：“宜妃娘娘在上，晚辈长缨祈求娘娘在天之灵，能保佑我的夫君顾北万事顺意……”

长缨又默默念叨了好久，才深深叩首，把手中香插向灵位前的香炉。

突然，长缨赫然发现，宜妃娘娘的牌位上的字变成了：“先妣秋母老孺人闺名雨真生西莲位”。

落款：“不孝儿顾北立”。

长缨登时胸中气血一阵涌动：他是宜妃娘娘的孩子？他是北国皇子？他是段棠的兄弟？

长缨软软地瘫坐在蒲团上，一时间难以接受这样的变故。长缨的心里此时可谓五味陈杂：父王若是知道顾北是北国的皇子，定不会将自己许配给他的……而且，一个北国皇子，怎么能做长缨帮的长老呢？西凉国眼下正与北国剑拔弩张，战事一触即发，自己又怎么能与北国的皇子花前月下？

太多的疑问，让长缨愈想愈痛苦，愈想愈丧气伤心，忍不住抱着桌腿，无声的哭泣了起来。

门外的顾北站在欧阳依依不远处，凝视了半晌，终于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欧阳依依一动不动地盯着顾北。

顾北在她身边蹲了下去，缓缓说道：“依依姑娘，柄文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在我的耳朵边上念叨你，我都快被他烦死了……记得有一次，我俩在川南剿匪，夜很深了，我们藏匿在一座山寨的山门下，偷听他们，柄文这家伙，望着满天的繁星，问我：大哥，你说依依姑娘这会睡着了没有？”

欧阳依依听了，“噗”地一笑，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顾北突然铿锵有力地说道：“依依姑娘，柄文是我的好兄弟，他是被西河帮的人掳走的，我已经杀了西河帮帮主秦元江……可是，真正用箭射杀柄文的人，我还没有找到，我顾北一定会找出此人，为柄文报仇雪恨！”

欧阳依依只是摇了摇头。

顾北直起身，朝欧阳依依长长一揖。

欧阳依依抬头看了顾北一眼，才说道：“我爹说了……柄文的仇，顾公子莫再惦记了，长缨帮这个能耐还是有的……他叫我告知你，顾公子今后，还是要以西凉国的大业为重……”

欧阳依依说道这里，突然停住了。目光投向顾北身后。

顾北回头的时候，长缨已经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顾北说道：“你……怕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和欧阳依依得赶回西凉了……倘若……倘若你路过西凉……你会来找我吗？”

顾北此时在欧阳依依面前，不便冲上去将长缨搂住，于是搓了搓手，皱着眉头问道：“缨儿，为何我一来你就要走……你若没重要的事，等我处理完手头这几件事情后，随你一起拜见西凉王！”

“西凉王……西凉王……”长缨苦笑着问道：“他在你心里，便一直是西凉王么？只是西凉王么？”

顾北走到长缨身边，低声说道：“自然是西凉王啦，在你未过门之前，我总不能喊父王吧……嘿嘿……”

这声“嘿嘿”，彻底激怒了长缨，她一把拨开顾北，抓起欧阳依依的手臂。

“我们走！”

长缨说罢，拽着欧阳依依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出。

没等顾北回过神来，长缨与欧阳依依马蹄声已经消失在了远处。顾北拍了拍脑袋，“哎呀……估计是我说错了话，惹得缨儿生气了……不行，我得去追她去。”

一想到此，顾北忙转身走进屋子，跪倒在宜妃娘娘的牌位前，深深叩了叩首，说道：“母亲……儿子顾北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处理，望母亲保佑我，保佑天下每一个善良的生灵……待儿子再归来，一定好好陪陪您！”

顾北再次将宜妃娘娘的牌位捧在手里，一遍遍地在脸颊上摩擦……

“二弟……二弟……”

顾北正准备出门，突然听到外面乔烈的声音传了过来。